奶奶住院之后,向一几乎再没在厨房开过火,番茄是一星期前在楼下便民超市里买的,心外的未来第一把刀,实际上,生活里是个极缺乏自我完善能力的笨蛋。
他不大会挑蔬菜,做出来之后才发现番茄酸的几乎没法下口,只是胡乱扒了两口,他实在太没做菜的天赋,面糊成一团之后全数都进了家里的垃圾桶。
向一洗完澡,窝在沙发上,手机呼吸灯提示,屏幕闪出对话框的讯息。
发送源是向远。
联系电话是向远第二次来见奶奶的时候留的他在国内手机号,奶奶将近五年没见过他,想念是实打实的沉,又掺杂着人老之后太多的回忆和遗憾。
对于他,对于向远。
那天走时向一和向远说了奶奶的情况,谁也不知道老人家还能撑多久。
从向一播出那个远洋电话,告知奶奶病重的时候开始,一切就已经开始倒数。
——倒数他和向远在这个世界上唯也是一最后的牵连。
信息的内容很简短,就两条:
[哥,我明天六点去医院,桃子,我也一并带过去,放你办公室?]
[今天看你淋雨回来的,注意别感冒了。]
向一关了手机,躺回卧室,却始终没有困意。
窗外的雨在深夜又开始大起来,打在窗台的玻璃上,带着白日的喧嚣,沿着钢化的边角,在窗外又澌澌的流了去。
他抱着向远,不说话,只是彼此紧…
4.
向远走失那年是六岁,在八月,他和向一生日之后的第二个晚上。
向一仍记得,生日那晚下了很大的雨,他爸白天赌博赢了钱,回来之后破天荒的在向一记忆里,第一次给他和向远买了礼物和蛋糕。
礼物是个皮球,普通且廉价,但于他和向远却是珍贵。
那晚他们那酒鬼的妈也回了家,天闷热,一家人难得的挤在小租屋逼仄的空间里生出团圆的暖意。
奶奶照例每年给他和向远煮一碗长寿面,面烫,他和向远撮尖了嘴唇,咈嗤咈嗤皱着眉心咬断面条的时候,又被那酒鬼的妈捏着脸颊训道,“长寿面是不兴咬断的,得一绺子全吃完,不然要折寿的。”
这时候她倒是还记得自己有两个儿子,在意他们的死活。
但这种意识也很短,短到那女人被酒精麻痹之后的心脏几乎都舍不得余出多一个晚上,留给她生下的,两个从未得到过她给予的任何母性护卫的六岁小孩。
向远仍是最依赖向一。
晚饭之后他和向远洗漱上了床,夜半,楼下的酒鬼妈和他爸又开始吵起来,司空见惯的訇訇闷响,紧接着玻璃摔落地面,再然后就是他们的酒鬼妈带着哭声,唎唎啰啰用着要街坊四邻都听见的声音大喊道“你打我!……你打我!……你打死我啊!……”
谁都没法在这样的夜晚安然入睡,但没人敢来劝,闹闹停停里,多的只是一群竖着耳朵准备拾起做第二日闲话的人。
他那时和向远缩在小阁楼的窄床上,向远贴过来,带着怯音喊他哥。
向远的眼睛那时就很明亮,两盏灯似的伴着碧亮的闪电和雷鸣,在听着他爸的暴怒声响里,照亮他凝望着向一的脸。
而这就是他和向远的童年,谁也改变不了的,充斥着无数冲撞,恐惧,癫狂,破碎的,在沉沉的夜的重压下的童年。
雨又开始哗哗的大下,他抱着向远,不说话,只是彼此紧紧抱着,这狗屎的人生里唯一的光亮。
第二天向远就发了烧。
暴雨龟息了昨夜所有的快乐和争吵,他们的酒鬼妈昨天终于还是得偿所愿被赶了出去,向一的爸也不见了。
估摸着又是去赌场过了一夜,奶奶早晨来喊起床,才察觉床上烧的迷迷糊糊的向远。
老办法降了许久的温,仍不见效,最后还是不得不跑了医院。
入暑之后病毒性感冒的人在县城那块小医院里大面积爆发。
向一忘不了那天,奶奶带着向远,又不放心一个人在家的自己,去医院之后排了很久的队,向远烧的像个滚烫的火球,在奶奶怀里难受的哭。
奶奶拿了化验单,去取药,急诊室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