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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一在两个小时短暂的睡眠里做了个梦,梦里他又回到了六岁之前的夏天。
他有过一个弟弟。
对,在他看来,是有过,在六岁之前。
他的弟弟叫向远,是个跟屁虫,永远黏糊糊尾随在他身后喊着哥哥等等我的那种跟屁虫。
跟屁虫黑头发,白皮肤,圆眼睛,笑起来的时候有虎牙。他总是喜欢笑,笑着黏在向一身边,嫩生生的喊他很多遍“哥哥”。
他们是共生的兄弟,牵连着一样的骨血与家庭。
于他们而言——兄弟,意味着什么?
大概就是,从小吃过一样的苦头,受过一样的恐惧,父亲是赌徒,母亲是酒鬼。
记忆里,向一的童年是从睡潮湿逼仄的地下室,频繁转学,没有朋友,被追债的人堵在家里,被奶奶藏在阁楼的黑暗中,抱着同样瑟瑟发抖的弟弟,一直等到黎明破晓的光穿透木板缝隙的清晨开始的。苌煺?啊荑縋更
向一比向远大半小时出生,严格来说,他们之间其实并不需要哥哥弟弟的称呼。
但小时候他比向远长得快,当向远瘦巴巴还是个总被小混混们欺负的鼻涕虫的时候,他已经可以一把将弟弟护在身后,和闹事的头头们干架。
事后脸上挂了彩,向一总凶巴巴转回头来吼向远,骂他,哭什么,哥哥在呢。
向远害怕他,又最依赖他,每次被他一吼,总是抱着书包,不出声,抿着嘴巴簌簌的低头掉眼泪,团白的脸颊憋的涨红。
他小时候总是爱哭,向一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向一爱训他胆小鬼,他很乖,也不回,只是跟在哥哥屁股背后走回家的路,一直到进家门口,红鼻子的小矮子才赶怯生生跑过来,扯住向一的衣角,仰着头叫向一,哥哥,眼圈红红的和他说,对不起。
在向一的童年里,他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会对向一说对不起的人。以至于,向远说了太多次,很多时候向一自己都模糊了,觉得自己一定做什么事都有道理。
向远有两颗漂亮的虎牙,笑起来的时候,白白的,像正午阳光一样镶在干净的脸上。
那时的夏天总是炽热,阳光却从不耀眼,潮湿的地下室和小阁楼鲜少能看到悠远的蓝天和白云。所以向一着迷一样的喜欢向远的笑。
他是哥哥,原生家庭里的裂痕,让他比寻常六岁的孩子更加渴望纯碎的爱和依靠。
所以他那时总想,他的弟弟一定会这样一直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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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很短,向一醒过来,脑子里模模糊糊记不起刚才梦的形状,窗外天色已经完全暗下去,心理诊疗室燃起暖色的壁灯。
齐医生依旧坐在书桌前,鼻梁上架着副银丝框架的眼镜,不知道又在钻研什么医学课题。
“醒了?”察觉到躺椅上的淅索动静之后,齐医生摘下眼镜,起身到饮水机前端了杯温水,走过来递到向一面前。
“谢谢。”向一接过来,道了声谢,抿了一口,才发觉嗓子干哑得厉害。
他一直不大爱喝水,以前有人提醒,有过一段时间的习惯。但做医生之后,一场手术往往几个小时不止,为了节省时间,这项习惯又逐渐被新的现实情况所遗弃。
“你睡得很不安稳?做噩梦了?”齐医生回身靠在红木书桌的桌面上,把话朝从躺椅坐起的向一丢过来。
“……嗯。”向一又抿了口纸杯里的水,手心里的冷汗带来的湿黏感还没完全散去,他点了点头。
刚才模糊不清的梦,这时候才忽然一点点汇聚起了形状。
似乎……的确是做了一个梦。
是噩梦吗?
也不全是吧。
梦里有搬过好几次家,有为了讨债眼睁睁看着爸爸被打,奶奶被威胁的阁楼,有那个所谓的家永远无止境的争吵,也有向远,向远的笑,和他口中的哥哥。
这些东西,一下子,在齐医生问他的这一刻,忽然像都有了形状,在向一回忆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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