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祯道:“你曾经跟着母亲参加过大小战役十八场,是军中有名的神箭手,哪怕瞎了一只眼,说射左边,绝不会射右边,景川四年,你一箭射穿了胡首布鲁的脖子,大雍以少胜多,你立头功,只可惜是乐籍,封赏只能落在了母亲身上,母亲十分惋惜,厚厚赏了你,额外替你请求脱了乐籍,从此为良身。”
老兰头热泪盈眶:“是,公主之恩,我永世难报。”
云祯却没有再继续说话,只是走到了下一个枯瘦男子跟前:“方青索,你为胡人与雍女所生,因为不堪凌虐逃回大雍,被母亲收留,参军入伍,随母亲七进七出胡原,出生入死,对胡原地形了如指掌,善观天象识天气,善识路,立功无数。”
方青索深深俯下身子:“青索一身所学包括名字全由公主赐予,恨不能将寿命换予公主。”
云祯却又走向下一个:“劳平,你力大无穷,有军中大力士之称,曾经在恭城之战中力撕对方大将双腿,震慑敌军,望风披靡,有次战斗中不慎被敌人刺穿膝盖,不能再站立过久。”
劳平将头重重磕在了雪地上:“小侯爷!公主替我医治这腿,花了千金!才让劳平如今还能行走!如今劳平老了!吃得还多!且让劳平回乡吧!不能再拖累哥儿了!”
云祯却置若罔闻,一个一个地走下去,他竟然认得每一个跪着的老兵,每叫出一个人的名字,对方都热泪盈眶,一脸恨不得去死的表情,每一个跟前他都走过以后,转过头,淡淡道:“你们每一个曾经在战场上付出的一切,母亲都记着,母亲临终前,也和我交代过,一定要善待你们,一定要供养你们到老,你们今日弃我而去,是要让我成为失信不孝之人吗?”
场中之人,个个都张口结舌,云祯转过头眼里含泪:“诸位叔叔伯伯,不愿意再看顾吉祥儿了吗?”
老兵们全都低下头哭了:“不走了!小侯爷!我们不走了!我们留在公主府!”
青茶脸色青白交加,撑着伞走上前替云祯遮住雪,轻声道:“哥儿今日烧糊涂了吧?先回房歇一会儿?这账房已开支了数千两银子出去给他们,又已叫了车送他们,大家的行李都已搬上车了……”
云祯转过头看了眼青茶,淡淡道:“青姑姑,父亲去世,我已袭爵,无论东边的公主府,还是西边的昭信侯府,都是我的府邸,我想留下谁,就留下谁——府里就我一个主子,什么时候差钱过?难道还容不下一个小小的忠义院?”
青茶一窒,看着眼前的小少爷一张脸冷凝如霜,黑漆漆一双眼睛直视着她,竟然带了一丝煞气,不由心中一凛,没有说出话来,云祯转头冷冷吩咐道:“忠义院里伺候的人呢?来人搀扶着叔叔伯伯回忠义院,把行李都给卸了搬回去,赐下的养老银和盘缠都不许收回,给叔叔伯伯们打酒驱寒,我今儿身体不舒服,等明儿病好了,就去找叔叔伯伯叙话,若是少了一个,我谁也不问,只将忠义院里所有伺候的全论罪每人打上五十军棍再来说话。”
他声音还带着少年的清脆稚气,但寒声说话起来,却带着几分杀伐决断,一时众人都仿佛看到了昔日威重令行的公主来,人人都低头齐声应:“诺。”
老兵们个个又磕了头,一个个颤悠悠吸着鼻子互相搀扶着走了,一边交头接耳低声道:“和公主一模一样,是个仁义主儿。”一边擦着红红的眼睛走了。
云祯也没看那脸上通红的青茶一眼,转头就又往屋里去了,他是真的病了,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头越发昏重,鼻子几乎呼吸不过来,心跳阵阵,眼睛也一阵一阵发黑,他勉强几步回了屋里去倒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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