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明索性放下书卷,趿拉木屐走到廊下,沿着碎石子路走到大雄宝殿。殿内光线昏沉,幡布四垂,姬央正在闭目念经。
陈景明不声不响地立着,但是方才嗒嗒木屐声大约已经惊扰了姬央,姬央的诵经声顿了一瞬,随后再诵念的时候便有些凌乱。
“也罢,总之是贫僧心不定。”姬央果然叹息着放下敲木鱼的小槌,转脸看向陈景明问道:“有何事不决?”
陈景明略有些不安,踟蹰着道:“惊扰法师了。”
“无妨!”姬央摇头微微一笑,俊美的脸上丝毫烟火气都无,两道细长眼在笑起来时眼角微皱。“你为了何事不决,不妨先说来听听。”
陈景明愈发觉得尴尬,立在殿内昏沉光线下,散发披垂,许久后才低低地说了句。“方才有,现在没了。”
“哦?”姬央微有些意外,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与那位平乐侯有关?”
陈景明顿时就像只被惊吓到的鸟儿般,下意识退后半步,连声否认。“没有,法师怎会想到他身上?”
姬央似笑非笑地眯眼。他如今虽已不是昔日长安贵胄子弟姬十八,却依然敏慧异常,陈景明心中所虑之事,于当事人而言迷障层叠,落在他眼底,不过是少年情.事。
但他素来不爱点破旁人隐私,于是便笑着点了点头。“敢情是贫僧猜错了。”
陈景明耳尖微红,支吾了一瞬,到底觉得心底那股子不安下不去,忍不住道:“我在长安坊间曾当着那位平乐侯爷出言不逊,诋毁当今圣上,不知他是否会……”
姬央候了足有十息,见他不再往下说,这才故意装作一脸懵懂的模样,含笑问他。“你以为他会如何?”
大约也不会如何,否则这半个月他不能在寺内待的这么安生。
陈景明心里头已经猜到郝春没去告状,但不知为何,心里仍惴惴的很。那位年少的平乐侯爷从不曾吃过苦头,又是当今圣上面前第一红人,指不定哪天想起来了,就会整出幺蛾子。
“那件事,毕竟是学生有错在先。”陈景明长眉微蹙,仍不免有些犹豫。“因此这些时日,总静不下心。”
“心为六神之主,若是你当真无法静心,便须仔细地想想,到底是念头令你不安,还是其他。”
“念头。”陈景明想也不想,张口就答。
“哦?”姬央望着他微微一笑。“什么念头?”
陈景明又答不上来了。
姬央也不迫他,只看了眼逐渐黯淡下去的天光,视线顺着光的缝隙爬。过了几息后,静静地道:“你心中所思所想,就连你自个儿都不愿意承认,来寻贫僧又有何用?”
陈景明张口结舌,噌地一下,脸皮子涨的通红。
“你不若再去想想?”姬央将他的窘态尽收眼底,却只是温和地勾唇笑了笑,手中再次握起木槌。“你自去想红尘事,贫僧继续念往生咒。”
伽弥腻……娑婆诃……
陈景明出了大雄宝殿,脚步略有些不稳,月白色僧袍下少年身躯绷的过紧,就像一张饱满的弓。
点漆眸半睁,茫然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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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郝春跷脚坐在平乐侯府内,居高临下地乜着底下人。
“爷我就要出征了,这一去,快则三年五载,慢呢,就没个期限。你们倘若在长安有亲戚故交的,还有你、你们……”
郝春手指头点着堂下成排侍女,呲牙笑了一声。“你们各个儿都是青春貌美,小爷我呢,你们也都晓得,我是个好男色的。今后就算侥幸活着回来了,也只会整日同美少年厮混。你们一个两个的,留在爷府里头没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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