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立秋刚至,永安帝就会尽量安排程大司空休养生息。有时连朝会都不开,美其名曰给百官休沐祭祖的时间。
应天.朝文武百官的假期基本都集中在秋冬季。
程怀璟一动不动地盯着郝春眼睛,殷红薄唇微勾,右眼下那粒鲜红泪痣又漾了漾。“我不扰,扰的是你。”
“啊、啊?”
“西域叛军首领原本是二十三年前郝家军的部众,其人姓耿名丘,是你父亲昔日麾下将领之一。”程怀璟不疾不徐地道,“据说在你父亲生前,很是忠心耿耿。”
两片唇再次黏在一处,若是要开口说话,便疼的如同硬生生揭开那两片唇瓣,撕下来块皮儿。
郝春干巴巴地笑了声。“我爹早死了,就连坟头都没。”
“人是死了,”程怀璟声音凉薄的几乎不带任何人类感情。“可惜,他留下来的祸患,至今犹存。”
黏在唇边的笑更疼了。
郝春只觉得心尖子那块软肉都叫程大司空这句话给刺伤,鲜血淋漓,一时半会儿都喘不上气儿。
“咳咳,是这样的。”永安帝秦肃适时缓和了画面,嗓音低沉地道:“郝家军当年听闻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凡事只听主帅指挥。在郝将军死后,西域残留的原郝家军旧部不足千人,因此前头渌帝也不曾将这事儿放在心上。”
程怀璟似笑非笑地接话。“可怜渌帝死的早!后头是女主执政,渌帝元后旻皇后临朝那些年,国家外忧内患。郝家军败走函谷关,恰赶上朝中动荡,渌帝九子均想夺这皇位……”
郝春父亲姓郝名狄,原是光帝年间赫赫有名的一位少年将军。十三岁随军,十六岁便升为骠骑将军,十七岁回长安述职时升任为骠骑大将军。多了一个字,就不再是光埋头冲杀的武夫了,在朝内也挤入了从一品,朝会时站在武官前列。若不是当时未设太尉,他爹就是妥妥的大司马下第一人。
整个老郝家喜气洋洋,正是烈火烹油的一年。也就是那一年,他爹顺便在长安留下了一个孩子,就是郝春的庶长兄。
郝春的庶长兄出生于光帝寅春末年,恰好与光帝之子、永安帝同年。
只可惜西域战事繁密,他爹只在长安短暂地滞留了一个多月,便又出征了,连正经妻室都不曾定下。边关一去万重山,郝狄再次返回长安已是十六年后,这次郝狄回来是为了与秦王室宗族的一个远房分支正式联姻。匆匆几次往返,郝狄的正室夫人秦氏在渌帝第五年诞下了郝春。
郝春出生那天据说是个天气极好的春日,窗外一树梨花开的极丰艳。
秦氏家书寄送到函谷关外,时任骠骑大将军的郝狄将军只潦草地提笔写了三行字——善,此子乃你我嫡子,须好好教养。
秦氏果然将郝春教养的很好。
只可惜郝狄忘了给这个唯一的嫡子取名。直到三岁时郝春开蒙,在秦氏几次三番的催促下,郝狄才仓促回了一封信,说既然生在春日,便取名作“春”吧。
郝春无数次庆幸自家阿爹还不曾老糊涂,没直接给他取名梨花或者郝梨子。在长安习俗里,梨谐音离,预兆着不祥。
但后来到底是不祥。
干元末年,应天.朝大乱,渌帝活下来的九个皇子都纷纷裂土封疆,光帝独子、后来的永安帝秦肃也在江南举事。当时执政的是渌帝元后旻皇后,不过这位天下母无德,不仅对边疆事鞭长莫及,更沉迷于宫闱情.事,一心一意要捉了秦肃入罗闱,被秦肃的支持者光禄寺寺卿梅纶使了招狸猫换太子,将顶替秦肃的郝春庶长兄送了进去。
郝春庶长兄生的只有五分像永安帝秦肃,胜在身高体态仿佛,梅纶便命人用刀改了他庶长兄的脸,偷天换日。
永安帝秦肃后来得了天下,这桩宫闱秘辛也就被掩埋于浩荡史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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