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寒愣了愣,点漆般的瞳仁再次散了雾气,就像是砚台里的松烟袅袅生温,墨汁渐渐地化开。
想必没听懂郝春在调戏他!
郝春见他这副怔忡模样,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也装出副正经样子来。“那个,小爷我正有事找你。”
君寒不动声色地反问道:“不知侯爷找学生何事?”
话语声立竿见影地更冷了三分。
郝春挑眉笑了声,倾身凑近,故意逗弄他。“今儿个不落雨,待在这巴掌大的野寺内有甚趣味?不如,你陪侯爷我去后山遛圈马?”
君寒皱眉,下意识往后退避半步。“学生不擅骑马。”
“少唬我!君子六艺,你怎能不会骑马?”
“当真不会。”
“当真?”
“当真。”
夏末天光秾夭,就连雨后翠竹都格外有颜色。
郝春一身紫衣玉带,额头勒着镂空罩云纹玄色抹额,眉目也秾夭恰如夏末天光中颜色最盛的那抹韶华。他久久地凝视君寒,片刻后浓眉轻挑,似笑非笑。“你这人,有点儿意思。”
君寒今日也束了发,松烟般沉重的墨发在脑后高高地束了个马尾,穿了件月白色僧袍,赤足踏着双高齿木屐。
衣裳寒简,少年却挺拔如青竹。
郝春望着眼前这个立在遍地绮丽颜色中独自素淡的美少年,手指摩挲着乌黑马鞭,想了想,试探他道:“你既是个士子,难道真甘心留在伏龙寺内与那光头和尚作伴,不去长安考个功名么?”
君寒轻抿薄唇,垂着眼,笑意不达眼底。“学生家境赤贫……”
“我与你举荐!”郝春蓦然跨前一步,卷住马鞭的手握住君寒,话语里似乎也多了几分热切的少年血气。“你若是当真想要入仕,小爷我给你举荐信啊!”
君寒点漆眸里有复杂的光闪烁了会儿,随后他低下头,静静地道:“学生才学鄙薄,也无凌云之志,怕是……侯爷您错爱了。”
咦,倒是一语双关。
郝春这回听明白了,这人瞧不上他,更不稀罕他给的荐举。
许是有了更好的路子呗?这种不着痕迹的推拒,他懂。
郝春呲牙笑了声,也朝后退开半步,漫不经心地抚弄指甲乌黑马鞭。心底的凉意爬上眼角,剪水双瞳内便微微泛起点涟漪,两颗小虎牙半露。“哦?小爷我可不爱你,莫要自作多情。”
郝春说完从鼻孔内哼了一声,面朝向君寒,倒退着走了几步,随后刷地回头往连片精舍客房走。
边走,边大声道:“这话可是你自个儿说的,要是你哪天后悔了,可莫要爬到小爷我脚边摇尾乞怜!”
君寒捏紧双拳,也扬起头大声回了句嘴。“侯爷多虑了!学生是人不是狗,不懂得摇尾。”
啧啧,有什么了不起?郝春心里头忿忿不平。不就是长得美么,小爷我贵为侯爷,今年十六岁生辰还没到,大把好辰光,非得栓死在你这头犟驴身上?
郝春气的鼻孔冒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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