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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转眼,又到了落叶子的时候。蔚知想,桂花要开了。

他站在蒋放春家楼下,一边踢石子,一边数窗户。他知道蒋放春卧室的窗子正好对向这一面。

窗前摆着一张小桌,蒋放春喜欢在那上面画画和做手工。他的Mars在那儿诞生,还有他们的初吻。小桌旁是一架钢琴。蒋放春曾握着他的手教他弹《两只老虎》和《致爱丽丝》。

窗帘只拉了一半,蔚知仰起头傻望着。

这是秋天最舒服的时候。今天多适合恋爱呀。

或许是幻听,蔚知总觉得自己听见了钢琴声,飘渺而朦胧。他一凝神,又什么都没有了,只剩微弱的风声。

那个小小的窗户里,藏着些什么呢?

蔚知舍不得挪开眼,他掏出手机,给蒋放春打电话。

因为蒋放春的听力,他们很少这样通话。

隔了一会儿,那边才接起来。

很安静。

蔚知清了清嗓子,徐徐道,他试图让蒋放春听清自己所说的每一个字。

“有在想我吗?”他问。

“一直都有。”蒋放春回他,只是吐字似乎不太清晰。

“刚刚在弹钢琴吗?”他想确认自己是不是真的有了幻听。

那边闷闷地应了一声,“嗯。”

看来不是。

他纠结地绞着手指,却搞不懂自己在纠结什么。

“你在难过吗?”隔着电话,蔚知伸出了他灵敏的触角,接收着来自蒋放春的信号。他用柔软的语气叫他的名字,“放放。”

沉默变得更加漫长了。蔚知听见那些呼吸声,一声急过一声,重重地压在他的心上。他感到蒋放春的艰难,那些艰难变成扼住他喉咙的绳索。

他该比蒋放春更慌乱才是。

可那时,他只是竭力让自己扬起一个笑,话音好像也染上了甜软的笑意似的。

他说:“来窗边看看我吧。我今天特别帅。”

那扇窗被推开,探出一颗小脑袋,风从远处飘来,吹乱了他的头发。

蔚知听见电话那头破碎的语调不稳的回应。

“你一直、都帅。”

蔚知陪着蒋放春度过了一个本该异常难熬的下午。

蒋放春从楼上扔纸飞机给他,他多跑了几十米才捡到。

他打开窗子弹琴。实际上,蔚知还是什么都听不见。蒋放春就录给他,录完还会探出窗户朝他挥挥手。

蔚知也知道了他失约的真正原因。根本不是感冒。

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接受,不如说更多的是预料之中。

按照他们原本的计划,在真正实现经济独立前,根本不会有出柜这个事项安排。

可人生总是很难被安排。

蒋放春趴在窗台上,看蔚知傻乎乎地在楼下给他比了一颗超大的心。

他忽然觉得听信命运也没什么不好。

毕竟命运对他也没有那么坏。

命运在他的人生里安排了蔚知,为此他可以推翻他既往人生中的任何安排。

那时,蒋放春恨不能飞下去。可妈妈还在家里。

他一迈步,一抬手都疼得厉害。无论如何,他不能当一切没发生过。

他简直不记得蔚知为他在楼下站了有多久。

他只记得,蔚知来了,他就醒了,像从泥淖中抬起脖子,一点点拔出胳膊,拔出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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