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断的三连音,缠绵,入夜,入梦,去往深处。
低回徐徐转至热烈,它们在曲折中,高昂。跳跃、跳跃。
自由的刀尖磨断他思想的棉线。
蔚知的世界里霎时只剩下这旋律,只看得见那人俯低的身子,像醉酒的诗人,像山岗上弯弯的明月。
他莫名其妙地红了眼眶,浑身热血沸腾,心脏搏动着,撞得他头昏目眩。这不是寻常的月夜,这是勇敢的诗行。
蔚知自开学以来就不爱听别人八卦,刚才为了挑葱花漏听了主持人报幕,他第一次知道那个人的名字,竟是此刻从旁人的闲言碎语中随手抓来的。
像童年时,乡下里,抓住一点萤火虫的光芒,麦浪是它的温床。
“他叫蒋放春。”
放春,放春。真好啊。
蔚知忽然觉得,他枯萎无望的高中又重获生机了。
02 清风和绿树都是你的影子
生物钟比闹钟更早一些。蒋放春睁眼醒神,在被窝里赖着,两分钟后,他从枕头下面摸出正疯狂震动的无声闹钟。
习惯性地摸了一把耳朵,确定没戴东西,才迷迷糊糊地往卫生间走。蒋放春动作放得很轻,现在是早上五点一刻,这时候家里人都还在睡觉。他轻手轻脚拧动门把手,门却没有开。
扶着把手,片刻,感觉到门框轻微震动。是拖鞋砸在门板上,提醒他卫生间有人,会这么做的只有他妹妹。蒋放春走远了些,在椅子上坐着耐心等待。
蒋白梅很快就出来了。昨晚没拆的马尾被睡成乱蓬蓬的鸡窝,她果真扔了拖鞋,此刻在门边用脚把鞋底朝上的拖鞋拨拉好,穿进去,还打了个长长的呵欠。七八岁的小姑娘,稚嫩的五官还没长开,那张脸圆圆小小,连烦恼的神情都是灵动的。
蒋放春的手动了动,在犹豫要不要打手语,问问她为什么早起。蒋白梅看了一眼他,两人诡异地尴尬了几秒,她一副匆匆赶回去睡回笼觉的模样。蒋放春于是转念一想,打了她多半也不大明白,干脆作罢。
快速洗漱完,蒋放春拆了两块饼干垫肚子,从床头柜上的干燥盒里取出助听器,没戴,揣进裤兜里,出门开始例行晨跑。又是一天的开始。他的时间表就悬在他大脑里,雷打不动,日日如此,这让他感到放松。
晨跑结束,回家冲澡,擦干头发,戴助听器,吃早饭,和妈妈交流,出门拥抱,去学校。
今天外面风好大,呼呼呼的,又很远,让蒋放春没有办法分辨这究竟是噪音还是风声。站牌旁的学生们在聊天,他听见笑声,听不清谈话的内容。总觉得助听器没之前那么合适了,蒋放春在等车的间隙停止聆听,开始发呆,他想,看样子得找个时间去一趟验配中心。
蔚知是门口站岗的学生里来的最早的,他比约定的时间还早了十分钟,披着绶带,站得笔直。执勤老师和其他同学到了以后排站位,一共八个人,四人一排,两排人杵在门口,跟迎宾似的。执勤老师见蔚知个儿太小,让他和另个女生调了个位儿,站到最里边去了。蔚知低着头乖乖去了,心里老不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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