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不在这间房间内,而是在远处,遥遥越过窗台,向外,伸进花园里。在那儿,大丛的粉团开得斗艳,娇嫩地黏住余夜升的眼神。
柔情将舒未舒,天空突然雷声大作,横打一片疾风,抖索下两三朵枝桠上最傲最烈的蔷薇。
天被金龙爪撕开条边缝,白链洪雷滚滚,似整个浦江倒泼。
来不及飞远的鸟儿被囚雨下,在窗台上跳着叽叽喳。
没来由的,余夜升归心似箭。
第4章 折翼
雨后,迷迷蒙蒙的永乐坊,似被雨露的潮湿笼进一块遮不住,又看不透的廉价纱笼里。
黄包车载着余夜升,车轮碾碎地上水洼里倒映的一汪银月,将他送至门口。
家中大门敞开,却是无人来应。
余夜升蹙眉,提了袍子往正厅堂去,隔着一个转角和一片黑压压的芭蕉,正厅堂里微弱的光,被倚在窗前三三两两的人头遮得只剩一段残影。
老妈子猫在芭蕉树背面,头一个看到他。
余夜升用手势和口型阻止了她渐成的惊喜,乃至即将发出高亢声音的嘴巴,无声来到门边。
屋里一片狼藉,杯碗勺碟全碎了,荤香酒香泼了一地。
余夜升不用看也闻得见,王妈的蹄膀,最舍得下料。
八仙桌两旁,豹子赤红了眼,盯住亮翅的小鸟。
阿三还是一张不声响吓坏生人的面孔,倒是夜莺,进门以来头一次露出点乖顺外的神情。
少年脸上,一双圆黑的眼睛不惧,毫不客气地瞪回阿三,仿佛他敢动一动,自己就敢与他搏命。
两人不知起了什么膈应,一对仇人,各执一方,互不相让。
“三哥,侬不来噻啦,玩相公你在行,逮鸟你不会了吧。”看热闹的起哄。
阿三啐了一口唾沫钉子,阴着面目:“弄死他,阿哥怪罪。”
“怕什么,他死了,阿哥再找新人!”
阿三当然不会蠢到听他们唆摆,但不妨拿话揶一揶他:“横竖要死,不如躺着死。”他目光既狠毒又轻慢,似看个玩物,将夜莺上下淫了个遍。
众人哄笑,谁不知道老三裤裆里那点癖好。
夜莺果然失了伶俐,站那儿不声响了。
阿三在烛影里逼近,身形恍惚化作戾兽。
“小赤佬,等着,有阿哥玩腻的那天,保管叫你躺着受死。”总归是个玩物,日子不会太远。
烛光又是一阵摇曳,那圆眼细眉的少年不知何时起的头,眸子变了形状。
不似人,不似鸟儿,似饥肠辘辘的恶鬼,要吃人。
地上的勺柄断成两截,陶瓷的釉色颓了,露出生涩的尖锐,像鹰的喙。
老三察觉到夜莺眼中的意味,时刻与死亡讨生活的人,对危险的敏锐几是本能的,他不动声色地退了半步,脚下活泛,一转眼又揉身奔将夜莺照面,虎掌直取纤细的脖颈,命悬一线。
原以为鸟儿会惊,可那双黑亮亮的眼睛里哪儿寻得见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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