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托驱车前来,把他的病情以及这些年的阴霾细数一遍。最后的最后,周念捧着杨奕手机里的诊断书嚎啕大哭,这一次,终于是为了她的儿子。
之后几个月里,周念只通过杨奕了解司君遥的动向,告白了,误解了,说开了,康复了。这么多年,她可能是第一次分出如此多的精力去关注司君遥某一阶段的生活,隔空体会她忽略太久的那些喜怒哀乐。她在司航碑前给他讲司君遥的事,清明的花束摆在那儿还招来了一只粉蝶,也许这才是他想听的,他尚未来得及谋面就惜别的孩子究竟在时光里长成怎样善良磊落的大人。
所以,她一个人筹备了司航的祭日,打算独自前往公墓的那个早晨,当门前摇落的车窗里出现了司君遥的脸,她站在暮春明晃晃的阳光下,泪流满面。
“妈,上车。”
副驾驶跳下来个熟悉的人,还是那样爽快地迎上来,鞠了个钝角的躬,脆生生喊她“阿姨”,然后把她手里的东西接了,陪她一起坐进后座。
“阿遥…你怎么来之前也没说一声的。”
“提前讲了怕你睡不好,杨奕给你寄的安神药你还有在吃吗?”
“有的。阿遥啊,你是不是瘦了?”
“之前瘦的,现在已经养回来很多,脸上看不出,肚子藏的肉,腹肌都不明显了。”
任舟给周念递了两张纸巾,顺便告小状:“阿姨你别听他瞎说,在家休养的时候胖回来十斤,前两天非说夏天了有肉穿衣服不好看,往健身房跑了好几天。就瞎折腾,明明原来就太瘦,长一点分量不是挺好。你说是吧?”
“都好,都好,健康就可以。阿舟好像也结实了点。”
“他去健身房还能放过我吗,下班累毙了,也要拉着我去,我就说我不,他…”
司君遥咳了两声,委婉地提醒:“阿舟啊,没有话,也不用硬聊。”
任舟才不是硬聊,消弭了最初的尴尬,路上周念甚至主动提了许多问题。任舟乐坏了,兴致勃勃给她讲司君遥的生活习惯,从不吃沙拉酱到理发一定不能剃鬓角,从睡觉要让被子压住肩头到闻见榴莲味就会狂打喷嚏。周念不了解的那个司君遥,在任舟嘴下一点点变得丰盈鲜活,假如路程再长一些他恨不得把司君遥腿根的胎记也要拿来说一说。
清明刚打理过的公墓,几场风沙就扑得乌涂。司君遥蹲下来细致地擦了两遍,才让出位置给周念。周念把花束搭在台阶上,金色的大花蕙兰灿灿地映向司航永远不变的笑脸。
“又和阿遥一起来看你啦。这个是阿舟,是…阿遥的男朋友,我之前跟你讲过的,过年那时候来过家里。才二十岁呢,已经是店长了,好看又能干。阿遥眼光很好,是我不懂的太多,被你惯坏了,自己也不晓得改改,潦草地活呀活,三十年就过去了…”
眼泪落下来,周念连忙用手背抹了,把木质食盒掀开,往前推了推。“今年桃花开得好,取了瓣子烤的桃花酥,吃了高兴记得托梦讲,家里也给你摆上。”
周念没再说太多,坐了一会儿,就跟司航道了别。任舟拉着司君遥在碑前庄重地行了礼,人影掠过黑白相片,好像相片里的人真的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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