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没碰见熟人,倒是在回宫的路上碰见了郑绍辉。
彼时最近炙手可热的新贵郑小将军正披着一件半新不旧的大氅,很没架子地坐在路边一个小抄手摊子上吃饭。他面前放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旁边罗列着四五个碟子的小咸菜,乍一看过去摆了半个桌子,也不知道是该说他讲究还是不讲究。
郑小将军吃得酣畅淋漓,然而一抬眼就跟宁衍和宁怀瑾撞了个正着,彼此面面相觑间,下意识咕咚咽了半个抄手,好悬把自己烫着。
郑绍辉下意识想叫陛下,但碍于在外面,又没敢,只能呆愣了一瞬,蹦出一句“公子”来。
宁衍被他逗笑了,拉着宁怀瑾坐到了他对面。
郑绍辉不敢与他同坐,下意识想起身,就见宁衍摆了摆手,说道:“在外面呢,别弄出这么大动静来。”
他都这么说了,郑绍辉只能硬着头皮坐着。然而抄手他是不敢吃了,又不敢放下勺子,只能维持原样,坐姿都变得拘谨许多。
“今天大年夜的,你不在家里等着吃年夜饭,出来吃什么路边小摊?”宁衍问。
郑绍辉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无意识地搅了搅手里的汤。
宁衍见状了然——郑绍辉在家不受宠,现下看来,哪怕他身上背了军功,入朝为官,也还是没入了他那位老爹的法眼。
“你本是嫡子,又这么大了,倒也不必看你那继母的脸色。”宁怀瑾说:“何况你现在已经是朝中将领,他们大约也不敢苛待你。”
“其实也不像王爷想得那么不堪。”郑绍辉小声道:“实则是……是最近我那继母,大约是看我在陛下面前得了些脸面,是以开始动起了歪脑筋,偏想把她兄长家的二女儿说给我当正妻。”
“你那继舅家——”宁衍啧了一声,想了半天也有些对不上号,迟疑道:“是……”
“早没落了,哪儿值当您记住。”郑绍辉苦笑一声,说道:“按理说不该言长辈不是,只是他家本来上上辈儿还算有出息,结果这一辈不知道撞了什么邪,家里嫡庶兄弟四五个,竟无一个成器的。也就是我那继母的二兄长,勉强在朝中挂了个名,在工部谋了个闲差。”
“怪不得看上你了。”宁衍笑道:“这是看着你最近如日中天,就指望着栓牢了你这个好女婿,能帮扶着她家里呢。”
“我爹耳根子软,又听她的,非说是亲上加亲的好事。”郑绍辉郁闷地说:“这不,大过年的将他一家人请过来一起守岁——我不乐意回去,所以才出来散心。”
“这事儿本也不难办,也不至于让你大年夜的不敢回家。”宁怀瑾开口道。
“到底郑家是文臣人家……我身为武将,本来就令我爹不快了,他本来就觉得我自谋出路是打了他的脸,更别提还有我那继母在旁边煽风点火。”郑绍辉叹了口气,说道:“加之族中那些叔伯长辈也大多向着我爹,婚姻这种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若是强硬驳他,怎么说都理亏。”
郑小将军在外也算是独当一面,手里十几二十万兵马来去时也没这么愁。
堂堂几尺高的汉子,被个继母搞得焦头烂额,看着实在是好笑。
宁衍起了调皮之心,于是只笑而不语,借着桌子的遮挡捏着宁怀瑾的手指玩儿。
宁怀瑾瞥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轻轻拍了他一把,示意他别太过分。
宁衍抿着唇笑了笑,终于安分下来,握着他的手搁在自己膝盖上,不动弹了。
“也不必这么愁,虽说婚姻大事父母做主,但其中可活动的余地也不小。”宁怀瑾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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