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鞋子。”
她愣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沈斯缪的裤子和光着的脚。一时间心猛烈地颤了一下,有种突如其来的隔绝感,他坦然的表情几乎让她站立不安,仿佛她在这里是多余的,成为了他们两个的旁观者。
她从口袋里面掏出了烟,看了一眼墙上禁止吸烟的标记,皱了一下眉。
她紧紧地攥着手里的烟,盯着手术室闪烁的红灯说:“我其实恨过院长。”
“为什么恨她。”
关绾垂眼看着沈斯缪说:“你知道这医院的二楼还住着谁吗?纪浔的爷爷奶奶。”关绾提高了声音,冷笑着说:“我看他们不顺眼,冤他们自私狭隘,又怜他们可悲可怜。所以我恨不得一刀捅死他们,我连院长也是怨恨的,我怨恨她太好,又怨恨她事事一人抗,也怨恨他们拖累哥哥。”
沈斯缪唰的一下站了起来,冷笑地盯着她:“你怨恨他们,可你自己也和他们一样,你不也是这样依靠着纪浔,你和他们没有区别。”
“那你呢?”关绾毫不示弱地注视着他。
沈斯缪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你们需要他,只是要他为你们遮风避雨,要他为你们撑起一片天。我要他,就是要他的全部,要他完完整整的一个人,要他有血有肉,要他快乐自在,要他任性自由。”
他盯着手术室闪烁的灯光,又转过头来目光灼灼地盯着关绾,一步步地朝她逼近:“你真的了解他吗?你说你恨过院长,也怨恨他的爷爷奶。你在乎你所在乎的,你死死拽着纪浔怕他离开。可他每一步都是在向前,从没有自怨自艾,一个人也会活得很好,他为你们遮风避雨,因为院长对他好过,你对他好过,他的爷爷奶奶给了他家,他冷漠却又不世故,他比你通透多了。”
关绾随着他的步伐后退,背哐的一下贴在墙上:“我没有,没有……”
“你有。”沈斯缪的目光笔直地注视着他,黑压压的睫毛下,眼神如炬,像一把锋利的刀,他吐着冰冷的字眼:“你一点都不了解他。”
关绾慌张地侧过了头。
走廊的冷的没有一点温度,沈斯缪眉头紧紧地皱着,他看着自己的睡裤和光着的脚,心里低骂了一句自己蠢,他冷得不太好受,眉头一直攒着。
他看了一眼关绾白如纸的脸,想到了纪浔,纪浔看起来冷漠,像是被一层冰冻住了一样,谁也进不去他的心。可那天晚上,纪浔说不是锁住了吗?他盯着纪浔漆黑的眼睛,仿佛窥见了他完整的灵魂。他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极度的冷静,沉默的疯狂,这种矛盾的冲突一直以来都是在他身上存在的。
关绾一点也不了解他。
脚步声从后面传过来,他还没有来得及回头,一件衣服就披在了他肩上。
“把鞋穿上。”纪浔凑在他耳旁轻声说,然后弯下腰把鞋子放在了他脚旁。
沈斯缪穿上鞋,裹紧了衣服,还没有来得及开口,手术室的灯就灭了,门从两侧推开了。
医生推着车子出来了,沈斯缪明显的感觉到了纪浔僵硬了一下。
滚轮车经过身旁的时候,沈斯缪看见了从车台上垂下来的一只手,干枯又瘦黄,如同枯枝一般。
沈斯缪感到了一阵心悸,几乎不忍去看。
“病人还没有脱离危险期,还需要观察。”医生推着车对他们说。
关绾一把抓住了那只垂落的手,握着这只瘦骨嶙峋的手她感觉浑身颤抖,她终于抬眼看清了她的脸,已经老的让人认不出了。
她鼻尖开始发酸,头顶的灯光让她天旋地转。
恍然好似看见多年以前,她最后一次见她的模样。
时间仿佛开始回溯,她的头发由白一寸寸转化为黑,脸上的斑纹消失殆尽,佝偻的身子变得挺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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