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游年等了整整三天,郁奚都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听到护士说中间醒过一次,但时间很短暂,连目光都还没对上焦距,意识昏沉,就又昏迷了过去。
但还算庆幸的是,熬过了最初的危险期,到目前为止没有出现任何排异反应。
高中的时候,傅游年看到过隔壁病房的人做骨髓移植手术。过程要比郁奚的手术顺利太多,时间也短,没有耗这么久,而且手术结束后的前两天都没有出现别的症状。
他的家里人都以为没事了,连医生其实都算是稍微松了口气,尽管后期更需要精心照顾,但起码渡过了一道死门关。
谁能知道,就在第三天晚上,突然间出现了严重的排异反应,肝功能异常,再加上本身的旧病发作,没到凌晨就停止了呼吸。
晚上罗辰看傅游年还不打算走,就留下来陪他待了一会儿。
“我听张斐然说,要拿那部戏去柏林电影节参奖?”罗辰随口找话跟他聊。
“嗯,”傅游年说,“前段时间出了成片,应该会在国外首映。”
“能上就行,”罗辰对他说,“下一次电影节反正也是明年三月份的事儿,来得及,到时候带他过去玩。”
“他说想去摩尔曼斯克。”傅游年忽然想起,有一次他带郁奚去看夜间烟火表演时,郁奚对他说的话。
摩尔曼斯克是一处终年不冻港。
那里有一条沿着雪原一路开去的有轨电车,可以到城市的制高点。
郁奚曾经很想死在那里。
他没有去过,但是看过很多的视频,俯身鸟瞰,整座城市灯火辉煌,像是在比夜空更加深邃渺远的地方,俯视着广袤无边的星河。而且还有无比绚烂的极光,很多人认为那道蜿蜒无际、最终隐没在浓重夜幕中的冷绿色极光,指向了灵魂该离开的方向。
但他最后也没有去买那张票。
放弃了曾经想过的一切,忍受着一身病痛,留下陪傅游年度过了这段时间。
或许只能死在苍白褪色的病房里,身上插满了管子。
罗辰也不知道傅游年哪儿来的这么多精力,他实在熬不住了,十二点多的时候,起身去楼上傅游年之前住的陪护病房,打算稍微睡上几个小时,不然坐着都晃。
这边科室的护士都不再劝傅游年离开,清楚他不会走,就没有再管他。
傅游年盖着自己的外套,躺在长椅上,稍微合眼休息了半个多小时。
深夜里,医院无比寂静。
傅游年觉得自己可能是做了一个梦,梦里郁奚握了一下他的手腕,那双手不再是从前日复一日的冰凉,终于泛起了正常的温度,有些温热的掌心贴着他的皮肤。
他一瞬间就醒了过来。
起身跟值班护士说了一声后,就又去郁奚病房外,隔着窗看了看。
郁奚的病房是最靠近窗边的,能看得很清晰。
郁奚还是没醒。
傅游年等了十几分钟,他已经习惯了反复的期待和失落,就准备离开,再等一会儿过来。
就在他要转身时,却没有迈开脚步。
他也说不清是为什么,又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忽然发现郁奚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隔着那道玻璃看着他,对上视线后,眼神泛起一点笑意。
傅游年看到他的眼角忽然湿润,有眼泪顺着耳侧滑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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