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谈先生以前都是一季度回来一次,但最近小半年都再来过,具体是不是有什么不愉快,以我的身份不好多问。我只能说,我觉得这些不愉快恐怕不怪小谈先生。祁先生,”阿姨又叫了他一声,“你对少宗好一点吧。”
这话听起来十分耳熟,不久前祁抑扬还在餐桌上这样嘱咐过自己的母亲。
原来谈少宗在这么多人眼中都是可怜人。
祁抑扬以前一直觉得自己对谈少宗是很好的,直到离婚之前又觉得似乎并不那么好。他以他的方式武断地在爱谈少宗,但甚至没费力气去了解过谈少宗到底要什么不要什么。因此面对阿姨的这个请求,他一时不知道如何回应。
见他不说话,阿姨以为是自己讲地太突兀不知分寸,又急忙补充:“现在你和他是家人了。你对他来说,我想是不太一样的,因为之前谈先生也安排过他的婚事,他死活不肯答应,闹得很难看。他虽然有个富贵老爸,但命蛮苦的,这家人都不拿他当家里人,刚来的时候天天受罪。”
祁抑扬知道私生子通常不会被融洽接纳,谈少馨谈少蕊偶尔会当着他人直接在言辞上羞辱嘲笑谈少宗,但他总觉得以她们受过的教育,应该不至于真的在行动上对同龄的谈少宗有太过过分的恶行。事实上不止祁抑扬不知道,整个别墅区的大人们也是在谈家临时换过一个口风不严的保姆后才知道实情。那时候祁抑扬在美国,而岑美伦显然不会无聊到在越洋电话里跟自己儿子讨论这些不相关的话题。
阿姨用到了“受罪”两个字,祁抑扬觉得追问下去得到的答案也许会令自己无法承受,但他还是问了:“他们是怎么对他的?”
“唉,有些话以我的身份讲起来是真的不适合的,但我相信您是出于对他好才这么问,跟你说应该没关系的吧。就说小事,多少年前的事了,来的第一天我给他铺好床,少馨少蕊吃完晚饭就去他床上倒了几瓶墨水,我不知道的啊,他也没跟我说,第二天早上来找我问我在哪里可以洗床单被套,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难受。还有,他去新学校第一天,你们好像读的同一所学校吧,统一着装你知道的,他刚来只领到一套校服和鞋。上学那天早上两姐妹又一样的把戏,往他鞋子里一边倒了热蜂蜜,一边倒了冰可乐。外面看不出什么问题,鞋垫都湿透了,黏,还一边烫一边凉的。太太看见了没管,我其实也看见了,但太太不管么,我也没有立场去制止,现在想来是对不起他。他后来就穿着那么双鞋子去上学了。”阿姨讲到这里甚至开始哽咽。
祁抑扬脸上仍然没什么表情,他只是觉得自己站不住,他需要什么东西来支撑住他。
所以在他去谈少宗房间的那个下午,他已经自己清洗过染上墨水的床单了吗?他的房间看起来干净整洁,祁抑扬推开门的时候他正在静静地给美术书包书皮;他也没有在被欺负后表现出任何的攻击性,甚至大方地跟祁抑扬分享他最爱的船模。他表现得非常得体,没有人知道他在“受罪”。那时候他才十二岁。
离开会议室之后他明明什么公事都没处理,只是坐着发愣,不应该觉得累的,但这一刻祁抑扬却觉得挺直背都很困难。他不知道该跟阿姨说什么,阿姨没有帮谈少宗一次,他也没有。
他相信了谈少蕊的话吧,谈少宗缺乏家教,知道有人在等还是要赖床。过了约定的时间好久才出现,竟然既不笑也不打招呼,就低头沉默着跟在后面,脚步总是停顿,走得又慢,短短一段距离停下来系了两三次鞋带。
十三岁的祁抑扬的确一秒也没有想过谈少宗迟到或者走得慢也许有不得已的原因,比如他的鞋遭人恶作剧,穿起来令他很不舒服。
他原本以为自己只是错过一次谈少宗举起的信号灯,但原来在故事开篇,早在纽约与曼谷之前,他们在自己的家门口就错过了。
见到谈少宗的第三面祁抑扬就对谈少宗收起了耐心,谈少宗在他这里长久地失信了。祁抑扬性格里自负的部分占了上风,之后哪怕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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