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尧白很后悔选了边缘的位置。
五位佛尊走到最前面在讲坛两边陆续落了坐,他眼前就只剩一片黑压压的脑袋。
他脖子仰得极累,追着闻不凡的脑袋顶看他坐下。半晌后一个身材丰硕的女佛尊走上讲坛。接着就听桑宿介绍说:“这是华映佛尊,今日是她讲法。前面坐着的佛尊每人都要讲一场,相比之下华映佛尊讲的《楼炭经》颇有趣味,不至于听着打瞌睡。”
尧白闻言眼睛一亮,却对她讲的是什么经没有兴趣。暗想道:“不知道和尚哪天讲法,到时一定坐到前面去。”
他看不见闻不凡,便只能捱着时间专心听法。案上茶还温热,脑中却忍不住三心二意起来。
要不要告诉和尚自己就是那只鸟呢。
尧白暗自想着,第一次见和尚时自己的模样实在是不好看,第一印象多么重要,还是不说了。来来去去还有一堆事情要从头解释,有些麻烦。
不如找个时机重新去认识他,头次正经见面一定要深刻些才好,但不能太过刻意突兀。尧白在脑子里推演了好几个版本,从假装偶遇到慕名拜访,总是在细枝末节处反复纠结。
暖阳从花叶间隙处溜下来,缓缓爬上尧白侧脸。他单手托着脑袋,游离的思绪和着面颊丝丝暖意,跌入与和尚重逢的美梦里。
潇潇竹林中,闻不凡与他相对而立,他喜不自胜,险些忘了要先介绍自己,“我叫尧白。”
他看到闻不凡站在原地,正一动不动地瞧着他。
他又接着道:“昨日听了尊者讲法,受益颇多,故特意前来拜访。”
和尚眉目温和,小风吹动竹叶轻喃。他看到和尚缓缓露出一个极深的微笑,挠得他心头砰砰直跳。比第一次在闻远山见他时还要欢欣愉悦。
“哈哈哈哈——”下一刻,刺耳的尖笑裹着一阵怪风扑面而来,在耳边炸开。尧白骇然抬眼望去,只见原本站在修竹底下的闻不凡四肢着地,摆出一个诡异的姿势,像是被人折断腿脚的大蜘蛛。他脑袋缓慢朝左右扭着,原本细长的脖子缠成一截麻花。脸上五官颠倒,嘴巴张得比脑袋还大,鼻子眼睛全然看不见了,那刺耳的大笑正从血盆大口里吐出。
笑声愈来愈刺耳,“大蜘蛛”怪叫一声,抖动四肢快速朝自己爬来。
“啊——!!”尧白吓得大叫,惊惶失措地转身就跑。那蜘蛛的嘴巴比想象中更大,腥臭的涎水滴下来,一口就把他吞下肚。
他摔得眼冒金星,想叫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嘴。再睁眼时眼前一片大亮,月白色的美人兰在头顶摇曳,身侧全是拽落的花叶,手心还捏着跟秃枝。
桑宿正一脸窘色地捂着自己的嘴。他三哥站在面前沉着脸,低声道:“赶紧起来。”
尧白这才发现自己跌坐在地,面前的长案翻倒在地,应该是自己在慌乱中踹开的。近遭坐着的人都在看他,有的还掩嘴低低地笑。
屁股底下的蒲苇团也不在原处。他双眼发懵地坐起来,牵动摔得不轻的椎骨顿时疼得龇牙咧嘴。还未坐直就听周围爆出一阵哄笑。
很明显这白捡的笑料就是自己。
尧白暗自哀声长叹,他不过是在太阳底下打了个盹,不仅在梦里仪态尽失,现实也现了好大的眼。
他脸上发烫,在周围一阵高过一阵的窃笑里爬起来。华映佛尊也笑吟吟看着这边,顺便自嘲打趣了两句,迅速镇住了场面。
幸好佛会并未结束,短暂的混乱过后人群重归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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