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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在寒风凛冽的夜里,替摄政王尸身盖上衣服的陈庭。

纪宣灵记得很清楚,那是近年来京中下得最大的一场雪,不过一夜便弥漫了整座城。

白雪皑皑,铺天盖地,也掩埋了宫墙内外的血雨腥风。

“阿翁觉得这个陈庭如何?”纪宣灵从记忆里回过神来。

陈岁知道陛下是看中那孩子了,虽不知是何原因,但总归是桩好事,于是顺水推舟道:“胆小了些,但好在懂事,更不会乱说话。刚好老奴那些个干儿子都早早离了宫,现下正缺个顺心的……”

这便是要收他做干儿子的意思了。

二人就这样两三句话替陈庭定好了去处。

纪宣灵是偷了皇叔的汗血宝马星夜奔驰回来的,明明一夜未睡,却没有丝毫困意。

他怕闭上眼,所有的一切便会如梦幻泡影般,转瞬消失不见。

“阿翁……”

“老奴在……”

正在为他铺床的陈岁巍巍转过身来,上前几步,做好了倾听的姿态。他开始渐渐枯朽的身形在昏暗的烛火下竟显出了几分佝偻。

原来阿翁这时候就已经老了。

纪宣灵感慨着。

“朕这些年同皇叔的关系如何?”他问。

陈岁弓着身子,低眉顺目,也不说好或者不好,沉默片刻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感叹道:“陛下只是长大了。”

他答非所问,纪宣灵却一下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他与皇叔也曾坦诚相待过,甚至他的功课、骑射,还有帝王之术,都是云幼清亲自教出来的。

可是从他登基的那天起,每一个忠心耿耿的大臣都在告诉他摄政王不可信。就连亲自将他托付给云幼清的父皇,临死前和他说的,也是让他永远不要相信任何人。

最后走到这般田地,归根究底,是他对皇叔不够信任罢了。

纪宣灵自嘲一笑,闭上了眼。

见此,陈岁识趣的放下床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可惜他到最后还是没有睡着,在床上闭目养神一直躺到了巳时,估摸着云幼清差不多快到了,才叫人进来洗漱更衣。

云幼清此刻已经进城了,比预计的时间还要早一些。

倒不是他急着要见纪宣灵,而是他昨晚没睡好,早早便醒了过来。左右无事,索性催着大军开拔,这样将士们还能回去赶上顿午饭。

“皇叔到哪儿了?”

纪宣灵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然后张开双臂任由宫人们摆弄忙活。

“回陛下,已至朱雀街了。”回答他的并非殿内的任何一个宫人,而是从外头进来的陈岁,“街上人多拥堵,只怕要耽搁一会儿。”

说着,接过宫人手中的活,替他系上朝服的腰带。

摄政王声名远播,云幼清本人倒是格外低调,鲜少在人前露面。众人只知他是先帝亲口认证的美男子,但究竟有多好看就不得而知了。如今机会就在眼前,怎能不瞧个真切。

纪宣灵对此并不意外,拍拍衣袖,便摆驾金殿同诸位大臣们大眼瞪小眼去了。

一炷香过后,云幼清姗姗来迟。满朝文武无一人敢上前指责,偌大的金殿之上,安静得能听见针落地的声音。

“臣云幼清,参见陛下。”

一身绛红色朝服的云幼清挟风走进殿内,撩起衣袍下摆毫不犹豫地跪了下去。

在其他人看来,摄政王离谋朝篡位几乎仅剩一步之遥,偏偏云幼清在遵循这些虚礼的事上,有着叫人无法理解的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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