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筛豆子,俞博衍裹紧了大衣正要出门到铺子上去,撞上疾步走进来的杜医生,不确定的叫了一声,“若松?”
杜若松一时不敢信,看了眼俞博衍几眼,才惊讶应声:“博衍?”伸手拍了一下俞博衍的手臂。
两人相视笑了。既是老同学,自然免不了停下闲话几句,俞博衍还要到铺子去,说不了太久,留话改天约他听戏去,匆匆出了门。
老爷子不好,俞博衍今天回来的也早些,走进上房东屋,不见秉容,是幼玲在床边喂俞彪喝药,他坐下,随口问道:“怎么是你,秉容呢?”
天冷,幼玲翻出一件天青色绣竹夹袄穿着,是刚进宅的时候做的衣裳,穿上更显得年岁轻,巴掌大的一张脸儿,唇齿分明的白与红,“早上杜医生来过,下午老爷身上觉着舒服点了,才睡醒非要吃甜味斋的桂花糕,这不,秉容出门给他买去了。”
俞博衍扭头瞧了眼外头的天色,“这么晚了,是家里的司机德叔带他过去的?”幼玲撇撇嘴,一两分刻薄挂上唇角,摇头道:“不是。老爷想吃的急,秉容心疼他,甜味斋离得不远,撑了伞就出去了。”
俞博衍脸色已经不好看,“出去有多久了?”
“不清楚。”幼玲想了会儿,给俞彪喂了一口药汁,“有个三四刻钟了罢。”俞博衍听罢,就起身了,抄起门槛旁一把油伞,走进寒冷潮湿的雨幕里。
原也是前阵儿听六姨太庆莲和她的房里老妈子说起,附近这几条街巷,最近也不知哪里来了几个登徒浪子,专爱跟踪那些个落单的姨太太、小姐和女学生。倒也不敢做什么,只把人逼到无人的地方,非要你给他一个地址通信,天黑人少,你不给,他是绝对不肯走哩,着实是恼人。
俞博衍边往外走,边想起庆莲说起这事儿时,她与老妈子脸上那种厌恶与赧然交杂的神情,“眼下的人心,竟坏到了这种地步,专有这种男人……”
走出俞宅,两旁人家都是些有钱的买卖人,墙上都装有电灯,照得雨丝像牛毛一样飘飘扬扬。俞博衍左右各看了许久,周遭静悄悄的除了雨撒在伞面的声儿,是一点儿其余的声音也没有。
他走到俞家宅子的外围,站在巷子口瞧黑洞洞的里边,什么也瞧不清。与这一向不同,俞家宅子后边是疏雨巷,尽是一排低矮的屋子,住着些贫苦人儿,这处通往疏雨巷的小道只有两人并排宽,是没有电灯的。
俞博衍撑伞走进去,油伞边不时刮过湿滑墙壁上的青苔,一股子潮湿气息扑面过来,冲的鼻子直痒。再往前走,有几户人家在右边,小小的石阶上去,是两扇小门,有的有门旁有灯,灯罩里一方小小煤油灯亮着,晕出一小片暖黄,雨丝随着风落下来,添了几分安静的可怖。
俞博衍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专心想着秉容能到哪儿去了,或许的,自己出来这档口,他已经回了家。想的专心,就没注意到前头有只缩在墙角的猫儿,碧莹莹的眼睛看着俞博衍走进,“喵!”一声凄厉的叫唤,从俞博衍湿了的皮鞋面上飞快蹿过,带来一阵毛发濡湿的腥气,吓了俞博衍一跳,让他停下脚步来。
他的目光追着猫儿逃蹿的方向去,恰是这时候,小道的尽头有了几道凌乱的脚步声,俞博衍一转身,一个半湿的身体撞到身前,那人惊惶的叫了一声。
俞博衍一听,就知道是秉容,伸手将人搂进怀里,低低的叫了一声,“秉容?”怀里的人抬起头,声音略颤,“博衍?”
“嗳,是我。”俞博衍稳稳的应了他一声,摸到他湿掉的额发,“怎么伞也丢了,淋得这样湿。”秉容却像是害怕,扭头瞥了一眼后边,冷的声音有些哆嗦,“不知道,丢了。”
俞博衍搂着他走上近旁一户人家的门前小石阶,手掌一点点抹去他脸上的水珠,“怎么了这是?”
“有人,有人跟着我。”秉容拢紧身上的棉袄,怀里捂着的桂花糕香气漂浮出来,传进俞博衍的鼻腔。他低下头,问秉容,“桂花糕买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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