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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统中式葬礼有停尸一说,尸棺会在家中放个三到七天不等再出殡。家中晚辈还需守灵,这过程有时是纯然的折磨,有时又是最佳的告别。白事时,家中会彻夜燃灯,吸引来不少巨大蛾蝶,被认作眷恋不舍的往生亲人,扑簌簌留下星星点点的鳞粉。

如今却不一样,一个电话的功夫,殡仪馆便会派人来将尸体运走,白事热线,礼厅预定,尸体美容,追悼仪式,流程顺滑得近乎机械。

解英槐生前是个天主教徒,宗迟特地去联系了奶奶常去教堂的神父,除此之外便什么也不想做。但是不做不行,他还得发正式的丧礼函给无数他根本不关心、也并不想要见到的人,他得设计追悼流程,安排致辞顺序,还得给集团大小股东和权益关系者都安排些社交的机会,以供他们彼此打听八卦一番——更多股份被释出,这下权重又要洗牌了。

父亲过世的时候,爷爷过世的时候,再加上这一次,相似的过程宗迟已经经历了三次。每次有挚爱之人离去,一小部分的他便也随着他们死亡,一个人从小到大在成长中逐渐完整,又在失去中逐渐残缺。

一个人从死亡到离开又是极端漫长的。

如果这人运气不错,为人也善良,那ta死后还会有人记着、念叨着。每当活人见到了往日的旧物,看到似曾相识的场景,尝到熟悉的味道,听到共同回忆的歌,心里酸楚的那一丝波澜,便会将故人远去的身影往回拖拽一下。直到这世间所有认识ta的人都死去,这人和现世的联结全部斩断,人才算是真的离开了。

一个普通人要如何证明自己活过呢?向谁证明呢?宗迟想。

选定的殡仪馆在不算太市郊的地方,礼堂外面的空地很快就被各种豪车停满了,宗迟站在礼堂最前面,和每一个上前吊唁的人点头致意。很多人和他说无关痛痒的话,类似于“我很抱歉”或“节哀顺变”,亦或是一个简短的“节哀”。他觉得自己的灵魂好像从天灵盖飘走,悬浮在礼堂的上空,俯视着这个凝重的小队伍,一点一点向前磨蹭着,好像一队在烈日下奄奄一息的蚂蚁,费力地舔舐着龟裂地表干涸的糖水。

他又俯视豪华木棺里安详睡着的亲人,忽然意识到自己和这个世界的联系也又断掉了一根,恍惚间明白了奶奶的嘱咐与忧愁。

“奶奶就是怕你以后寂寞。”

“她是个好人,脾气倔强,年轻时就这样,老了后只怕更厉害,但我会很想念她的。”

闻言,宗迟的灵魂沉降了一些,这是他听到的第一句除开“节哀”之外的话,也是他第一次抬起头来正视宾客——面前站着一个他没有过印象的老妇人,兴许是奶奶的旧识。

宗迟冲她点点头说:“我也是。”

所有人排队吊唁结束,陆续就座,大屏幕上放了一段临时拼凑起来的照片视频,又轮过好几个人致悼念辞,宗迟就一直在旁边站着。他穿着黑色的西装,雪白的衬衣翻着领,袖口和领带没有一丝花纹,面容英俊又肃穆。他低头看着手中稿子上的短短几段话,又抬头扫视全场的人——大部分的人在他眼中只是一团模糊面容,其中还夹杂着一些对于葬礼而言有些过于华丽的打扮。

他注意到席间有些人哭了,有一个他以前甚至根本不认识,更没见她来过医院。他又看了看坐在第一排母亲——对方头发束在脑后,帽子前垂着半片黑纱,熟悉的五官透露着陌生的气质,黑纱装饰的作用大过遮掩。

宗迟是最后一个讲话的,他昨夜写发言稿写到天亮。一开始,稿子是写给宾客的,后面变成写给奶奶的,最后变成写给自己的,于是全部不能用,他都给删了,直到上台前才又准备了短短的几段话。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回荡在礼堂里,平静,稳定,甚至带着一丝冷酷。

面向公众的追悼会就到此便结束了。助理和殡仪馆接待将外人引至宴会厅吃些点心聊聊天,宗迟和其他亲属等待火化结束,再一起到礼堂背后的公墓下葬。

他的母亲,小姨,姨父,舅姥爷等众多亲戚站在等候室里,宗迟和所有人隔开了一点距离,不说话,也不坐,就直直站着。一个小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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