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雨。”
也不晓得两人就这样一味地跑了多久,反正是在雨真正磅礴倾泻以前,他们拐入了街角,再经过了一个犄角旮旯的甬道以后,来到了一间神社前。周惟月熟门熟路地推开神社旁门,一个闪身,进了屋檐底下。
盘桓在红墙裂缝中的蕨草,被雨水打得一抖一颤的,应和着檐上滴滴答答落入地面,敲击着此起彼伏和谐节奏的雨水。不少掉进了积起的水坑,溅起了零星珠子到两人的鞋面,周卿檐一手抱着西瓜,一手撑着膝盖,弓着背吁吁地喘着粗气。
“没事吧?”周惟月忧心地弯下身子,“对不起哥,是不是跑太快了?我怕你着雨感冒……”
等气顺了,心跳也逐渐恢复平缓了,周卿檐侧目去看周惟月,抬手打住了他未尽的话:“没事,都说了没那么娇贵,哮喘在这几年已经康复得差不多了啦。”
周惟月压根儿不像拽着他跑百米尽速跑似的,大气不带一喘,挺直着背站得如棵脆嫩坚挺的小白杨般,独独那眉心,拧巴出了小褶皱。
周卿檐不服气地嗔了句:“你这也太能跑了。”
“实习的时候,一天平均能爬二十楼。”周惟月不置可否地笑了声,他抬眼望着黑压压的云影,里头划过转瞬即逝的明亮以后,雷鸣像是虬龙低吼似的从天际响起,“反正只要和医生沾上边的,也不管你是医治人还是动物,都是考验体力的活儿。”
“人民教师就不一样了,我们只考怎么样随机发挥。”
“唬学生吗?”
周卿檐耸着肩膀笑了出声:“对啊。”
雨声隐去了诸多纷扰复杂的声音,比如蝉鸣,比如心跳。周卿檐总是不由得自己地摩挲被周惟月牵过的那只手,上头弥留的触觉存在得鲜明,和周惟月每每攥上他手腕时候的感觉并不相同,掌心和掌心毫无缝隙地镶嵌在一块儿的时候,彼此的温度、肌肤、力度、脉络,都纤毫毕现。
还有周惟月带着薄茧的拇指抵在他指骨处,无心一蹭激起的酥麻感,都历历在目。
盛夏的第一场雨骤然而作,空气中尽然是臭氧和潮土油混合物的草腥味,夹杂着飘渺不可察的丝丝紫檀香,突兀得像是在古书里蹦出个妙趣横生的卡通人物,彼此矛盾且不和谐。周卿檐没话找话地开口,“这是今年夏天的第一场雨吧?”
周惟月“嗯”了声,探出手去接雨:“自从春末下了一场连日雨以后就再也没下过了,所以异常磅礴。”
说起那场连日绵雨,周卿檐却闻恍若隔世。黄梅雨不比夏日降雨,多连绵不断,从他落地佛市机场的那天傍晚忽大忽小地下到了隔天头回到佛大报道,那天的空气也如同今日般,尘世间的气味和着不自然的一抹味。上回是海棠带烟,这回是水汽杂香,唯一相同的仅有身边的周惟月。
春天他们重逢,夏日他们相伴,周卿檐不由得殷殷期盼起秋冬的到来了。
他悄然地用余光去看周惟月,他镜片上缀挂着雨珠,发梢被雨浇得湿嗒嗒地贴在脑门上,分明是狼狈忙乱的时候,可他却依然一副气定神闲云淡风轻的从容模样。周卿檐自觉看的小心,可周惟月依然侧过了头与之四目相对,“等多一会儿雨势应该就会小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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