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床上挂着厚厚的玄色软缎帷帐,此时用白玉钩卷起一边,露出了皇后的脸。敬安帝一眼看见,心里顿时一沉,仿佛脚下踩空了什么似的。他不通医理,然而当初先帝和太后相继过世,他都得以在旁侍奉,亲眼见过将死之人面上那种死气。如今皇后看起来神色平静,但脸色已由蜡黄转为纸一般的苍白,眉宇之间正堆积着浓浓的死气,不必谁来诊脉,他也看得明白,皇后,已然是油尽灯枯之相,命不久矣。
“快请国师为皇后祈福!”敬安帝仓促之间只想得起这句话来,“请国师作法!”皇后若崩,后宫动、前朝动、天下动,毕竟是做了多年的皇帝,敬安帝在顷刻之间就想到了一连串的后果。他宠爱叶贵妃,疼爱次子齐嶂,却不代表他愿意让叶贵妃登上后位。倘若叶贵妃为后,那叶家这个外戚只怕就无法动摇,要成尾大不掉之势了。
“陛下——”敬安帝身边的中人王瑾低着头谨慎地道,“数日前宫中已为娘娘诵经祈福,但,但国师说……”
“说什么!”
王瑾把头垂得更低:“国师说,天数如此,虽尽人力,须听天命。”
这分明是说皇后命数已尽了!齐峻指甲深陷入掌心,猛地转身,一把将知白拉了过来:“请道长为母后祈福延寿!”一句话说得金铁交鸣,字字都如刀锋一般。
“道长可有办法?”这话倒提醒了敬安帝,真明子无能为力,这儿还有个自称活了五六百年的小道士呢!
知白往帐子里看了一眼,轻轻叹了口气:“贫道尽力一试。请皇上赐纸笔。”
有这一句话,中人宫女们自然奔走着去取笔墨纸砚,知白在长案上铺开素纸,瞅着敬安帝正在床边看皇后的时机,低声问齐峻:“殿下主意打定了?”
齐峻明白他问的是什么,断然道:“你只管施法便是!”
知白又叹了口气,一面磨墨一边喃喃地道:“牵一发而动全身,此后变化是福是祸,非人力所能预料……”拿起笔来蘸饱了墨,啪地就落在纸上。
他画了四五笔之后,齐峻已经忍不住嘴角抽搐,敬安帝也走了过来,只看了一眼便皱眉道:“道长这是——画的是——”纸上那黑糊糊的笔划,东一弯西一拐,简直就是鬼画符!
知白自己倒极是坦然:“这是桃树。贫道素来少习画艺,取其神而已。”
这下敬安帝也忍不住要嘴角抽搐了。他娴于书画,一眼就看出来知白这真是“少习画艺”,别说形神兼备了,他画的东西只能勉强算是树杈子,至于取其神什么的根本就是瞎扯,更看不出画的究竟是什么树了。
知白画了六七笔,一棵“桃树”就占满了整张素纸,粗重的墨线像蟠曲的虫子一样,底下扭成一团,上头张牙舞爪,且光秃秃的连片叶子都没有。齐峻虽然忧心皇后,这时候也忍不住道:“这——这哪里像是桃树?”皇宫里也有桃树,虽则是经过修剪的,但也绝不至于长成知白画的这样儿。他笔下的桃树,树干好像老梅树一般横蟠于地,枝杈又伸得太长,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儿。
“王母蟠桃天上发,三千年春始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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