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着我回家,进门前还在说:“你薛阿姨和你弟弟都等着你呢。”
我表现得很怯懦:“他们会不会不喜欢我?”
我爸大概就喜欢我这唯唯诺诺的样子,笑着抬手扒拉了一下我的头发:“明天让你薛阿姨带你去买点衣服,再把这头发好好剪剪。”
然后他就开了门。
我第一次见到晏阳,他10岁,小大人似的穿着白衬衫还打着领结。
我这弟弟长得跟我还真挺像的,尤其是那双眼睛。
他一听见开门声就跑了过来,看见我的时候似乎有些紧张,先冲屋里喊了一声“妈”,然后转过来伸出手一本正经地对我说:“哥哥,我叫晏阳。”
他叫晏阳。
是艳阳高照,繁花盛开。
我叫殷冥。
是阴雨晦冥,灾祸连绵。
我爸说:“你这名字得改,她给你胡乱改的什么破名字!”
我一边拉住我弟弟的手,一边听话地点头。
我也不喜欢这个名字,因为户口本上我的曾用名是晏阳。
02
当年我还是晏阳的时候,我爸在身边,我妈还没疯,遗憾的是,那会儿我还不记事儿。
爸妈离婚之后,我被改了名字,从此随母姓。
在他说自己叫晏阳之前,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更没想到我爸能干出这种事儿来,真的是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厌恶像黑水,几乎把不会游泳的我吞没,那种溺水感让我浑身发抖,却还得强撑着笑着往这屋子里走。
他拉着我的手,软乎乎的,暖烘烘的,他整个人身上也干净泛着清香,而被他拉着的我,是他最鲜明的对比,最丑陋的衬托。
我硬邦邦的,冷冰冰的,整个人倒是跟我身上这套旧校服很搭。
我是被遗弃的晏阳,被抹去的那个儿子。
如今被迫认领回来,也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晏阳带着我去见他妈,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她。
我听我妈说是这个女人抢走了我爸,她恶毒、虚伪、手段高明,她破坏了我们的家庭,毁了一个女人的一生。
我应该像憎恶我爸一样憎恶她,我也必须这样做。
不仅仅是她,连带着她的儿子也是我的眼中钉肉中刺。
他们要是可以死就好了。
最好一个一个牵着手从阳台上跳下去,就像当初我妈跳下去时一样。
晏阳说:“妈!哥来了!”
他的声音又清又凉,有些人连声音都能传递关于幸福的讯息。
过得好的孩子,纯得很。
他懂什么叫家破人亡吗?
晏阳一把拉开厨房的玻璃拉门,一股浓重的香味冲进我的鼻子里。
那个女人系着围裙在做菜,看见我的时候满脸堆笑,像是生怕我感受不到她的欢迎。
她长得很漂亮,说话时眼睛也会笑。
她说:“累不累?咱们马上就吃饭。”
整个家,每个人都在竭尽全力地表演一出“其乐融融”,我微笑着说:“不累,阿姨辛苦了。”
13岁的我,早就学会说漂亮话了。
我把她哄得很开心,把我爸也哄得很开心。
晏阳始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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