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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潇看了他一眼,又问:“那你呢?以后打算做什么?”

刚刚还笑着的程声绷起脸,低着头一直看地板,大半天后才说:“先好好歇一段时间,我这半年还得一直复查,你以为出了院就没事了?很麻烦的,工作上的事以后再说。”

秦潇跟着沉默了半晌,不大确定地开口:“不然你跟我们一起玩玩乐队?至少让自己开心点。”

程声看了他一眼,先点头后摇头,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出院后这段时间程声经历了一次躁狂期,不怎么明显,只是思维语速比平日里快不少,但没有破坏行为。他后来去医院再复查了几次,检查结果一次强过一次,只是药还吃着,医生不许他停。

程声对吃药这件事没什么抵触,当作开启每一天钥匙似的,一次也没落过。他还趁着这段情绪高昂的阶段学了从前一直没时间重新拾起的东西,每天上午去外面和老师一起学画画,中午等张沉接他下馆子,晚上就窝在张沉旁边,开着滴滴响的节拍器练鼓,等张沉偶尔指点几句。

程声学画画的地方离家有一段距离,老师是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年轻女人,说话轻声细语,总穿一身香奈儿套装,离得近了还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老师给他讲艺术发展史,讲古往今来的画家,程声这个大龄学生很感兴趣,连课堂笔记都记得整整齐齐。

老师偶尔瞟到他的笔记本,总要夸一句:“字真漂亮。”

程声从一沓画和笔记里抬起头来,笑着说:“我爸从小逼我练书法,逼出来的。”

中午张沉来接他,倚着那辆拉风的摩托往门口一站,扎眼得厉害。

老师和程声一起从大门走出来,一眼望见朝程声招手的张沉,神秘兮兮地凑在程声耳边问:“那是你朋友吗?还是弟弟?”

程声也凑在她耳边,撂下一句“那是我老公”就一溜烟直奔张沉的摩托跑去了。

老师还没回过神来,就见程声冲着那男人飞奔而去,男人理所应当地接住朝自己奔来的人,扬扬手里的头盔,一只手捋着程声额头前碍事的头发,另一只手扶着他的脸给他戴头盔。

老师看了他们一会儿,忽然想起今天课上程声告诉自己下周不再来学画的事,顿感惋惜,隔着马路使劲朝他挥了挥手,作道别。

程声有一台日历,每天睡前拿一只墨绿色水笔在日期上划掉一天。当他划掉第一天时,很多意想不到的事出现了,程声忽然之间发现很多东西,譬如小区里总有只狗围着喷泉转悠,他却从没见过这只狗的主人,譬如侧门超市里的菜总比十字路口的连锁大超市里的便宜两三毛,还尤其新鲜,再譬如爸妈已经彻底放开不管自己的事,妈妈甚至时不时主动问起张沉来,每次都要程声带一大堆东西回去,说这些全是给小张的。

那台日历上四月份的日期很快被墨绿色水笔淹没了,终于到了最后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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