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但依然不松口,操着口方言说:“晚上都这价钱嘛!”
要搁从前,三五块对他来讲没任何区别,都是一票子纸,但他今天想起张沉手里的八块钱,心梗塞着,莫名其妙难受起来,不想就这么轻易便宜这辆黑摩的。
他往远处张望,张沉已经把摩托挨着树锁好,习惯性地掂掂锁再拉一拉,确定没问题才迈步子朝自家单元楼走。
程声看人已经进了单元楼,心里有点急,和摩的大哥商量着:“从设计院到火车站才两块钱,这才几公里?开口就要三块钱?”
师傅像只复读机似的,只重复那一句话:“晚上都这个价钱嘛!”
“可我兜里就剩两块钱了。”程声撒了个谎。
这下师傅没辙,也不再乐呵呵,板着脸把程声递来的两块钱收下,扭头就往地上啐了一口。
程声没工夫体会这仅仅十几分钟就生出来的不友好,嘴里念叨着张沉刚刚进的那户单元楼,三单元,转身跑到这栋楼后面,一户户排查起来。
九点钟,挨家挨户几乎全亮着灯,三单元这三层窗户里只有中间那层是黑着。程声死盯着那扇窗,他不确定,没准那是别人家呢?没准其他两户亮闪闪的窗户才是他家呢?
他笔直地站在三单元背后的荫凉下,旁边的树叶被闷风一吹,瘙痒一样刮在他仰起的脖颈上,痒得很,就像他现在心情似的,痒得很。
他仰头向上看,看这排乌黑砖块搭起的旧楼,思维不受控制地在这片夜空中乱窜,像团雾气一样挨着这三扇窗户往上爬,急不可耐地往人家里窜。
没过一会儿,二楼窗户里忽然亮起灯,黄澄澄的,即使程声和它隔了两层楼的距离,还是体会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心悸感。
他咽了口口水,把裤子口袋里的钱包再往里使劲塞了塞,晕头转向走近这栋楼。
一楼窗帘紧闭,连道缝隙都没有,光线幽幽地透过布窗帘打在程声脸上,他心跳得飞快,比傍晚时分靠在张沉后背那会儿还要激烈。
他知道自己要干坏事了,率先啐了自己一口,这一口好像把所有道德全抛干净了,程声拍拍两掌,这只是个预备动作,没什么实际意义,但做完这些他才真正有了要干坏事的勇气,一手握住一楼不知哪个倒霉人家的防盗网铁丝,另一只手握住一旁生了水锈的老管道,身体往上一撑,熟练地爬了上去。
程声小时候常爬树,还成功被摔成轻度脑震荡,可见攀爬功力着实深厚。
游泳淹死的都是会游泳的人,爬树也是,能摔下来的都是会爬树的,程声就极会爬,蹭蹭两下就能到顶,可惜为人实在嘚瑟过头,他坐在树顶朝下面的小孩儿们炫耀,胳膊腿肆意一挥就一头栽下去,栽下去的过程中脸上还挂着来不及转变的得意表情,活该摔成个轻度脑震荡。
他这次吃了教训,爬得谨小慎微,两只手一只摸管子,一只攀着一楼的铁丝防盗网,在夜晚闷热的风中轻手轻脚攀上二楼窗户。
二楼的窗户大开,窗帘也敞着,里面有人在背文言文,声音不大,有点哑,鼻音微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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