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父亲已经睡着了,地上胡乱扔着脱下来的鞋子,袜子和裤子。
杜烬站在床头静了一会儿,他父亲打着呼噜,毫无防备。脖颈上的那条动脉在皮脂下若隐若现,随着呼吸上下起伏。
杜烬突然转身走进厨房,出来的时候手里拿了把菜刀,反手两刀捅死了他父亲。
他的动作很快,干净利落,没什么多余的犹豫,像是已经在心里演练了千百遍。
本来这个年纪的孩子学习能力就很强,看过一遍的动作就可以学会。
他父亲很快失血过多,在睡梦里静静死去。
杀了人,杜烬反倒能思考了,他的大脑重新活泛起来,很冷静地想:我该怎么办?
杜烬从厨房拿出一桶菜油,把床上尸体和周围窗帘都淋上,然后从他父亲的裤子里找出打火机,一把火点燃了它们。
他自己坐在板凳上,被浓烟熏得呛咳不止。
劣质的纺织物燃烧时散发出呛鼻的刺激性气体,让杜烬渐渐呼吸困难起来,他努力将自己蜷缩起来,躲到角落,把头窝在自己膝盖上。
妈妈,我很快就能见到你了。
外公,我好想你啊。
突然,有人拿钥匙打开了门。
杜烬以为自己要死了,可他还远没有到死的程度。一帮人冲进来,将他抱出了火海。
他父亲的尸体在身后熊熊燃烧,升腾而起的烈焰像白日最璀璨的焰火,纯洁热烈,类似世界上某种最纯粹的力量。
他很快失去了意识。
等到杜烬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里,他孤独地躺在挤满人的过道的病床上,护士给他拉了个简易的帘子。
哭声,骂声,吵闹声,混淆着某种凄惨哀切的切切杂音。
杜烬能从这些声音当中分辨出来,不远处警察正在和护士问起他的情况。
两个人交头接耳,倒是没人把死人和火灾同一个八岁的男孩儿联系在一起。
他是天然的受害者,不在嫌疑人的行列。
警察没有在这种案子上过多纠结,只是简单问了几个问题,这个城市每天都有人死去,像杜烬和他父亲这样的人,死于意外和自杀的概率很高。
贫穷,落后,疾病,恶习,迷茫。
这些都是无法深究的精神疾病。
护士的声音听起来像个中年女人,起码有两个孩子的那种。
她富有同情心,却也只是空有同情。
即使絮絮叨叨说了一些,也不外乎两点。
那就是杜烬是幸运的,他没受什么外伤,仅仅只是被火灾的浓烟呛伤了喉咙,大概月余就可以恢复。
但杜烬也是不幸的,他父亲死了,连个操持葬礼的人都没有,像他这样的孩子,最后只能流落到去孤儿院。
杜烬冷漠地听着自己最后的下场,第一次知道了自己父亲的名字,那来自于租房合同上男人亲手签下的名字。
他父亲,叫杜砚霖。
杜烬的胸腔忽然滚烫,他艰难而又努力地开始用力呼吸,从眼角流下了热泪。
晚上,孤儿院的人来接他。
杜烬之前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地方,在这里,他所有令人鄙夷的苦难都变成了令人同情的故事。
但是他不再可怜,因为所有人都很可怜。
院长努力地将所有孩子都推销出去,以免他们在孤儿院呆到太大的年纪,以至于最后只能流落到街头做个混混,一辈子打着零工然后死在某次街头斗殴里。
领养家庭偏爱年龄小的孩子,越小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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