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夏行星那样羸弱的身体所受过的种种非人道的残虐和折磨,霍经时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
但唯一可以确定的一点是,他心里完全没有一点大仇得报的痛快和欣慰。
反而像被一掊沉甸甸的黄泥压住一般堵得厉害,又像滚烫的岩浆聚积在一起叫嚣着爆发、毁灭。
那种发泄与冲动的后果就是助理第二天来整理办公室时在地上见到了两支被摔坏的镶金边的限量版PARKER。
即便他曾经再厌恶憎恨夏行星,那也是他宠过捧过的小孩。
虽然那些疼爱和纵容是被迫的,是他无奈为之,却也不是能由旁的什么猪狗蝼蚁都可以欺侮和凌暴的。
霍经时看了一眼神色平静温淡的夏行星,小孩儿的手指下意识跟着古典音乐的旋律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窗沿。
全然看不出他曾经遭受过怎样的暴戾对待。
霍经时说不好自己现在对这个人什么感觉。
但如果真的要追究和剖析,年少时那些忿忿不满的积怨和厌恶里未必没有他对霍家虐待和轻视无力抗衡的迁怒。
他并非不清楚,大部分时候,他不过是将自己的无能和无奈迁怒到夏行星身上。
他无力反抗霍家,但他可以对夏行星冷脸、怒骂甚至恶言相向。
他在霍家受到的气,可以在夏行星身上还以十倍。
霍家冷待他一分,他心里就恨上夏行星十分。
如今,曲宗南说夏行星忘记了一切。
如果是真的,那这个人既罪有应得的可怜又无辜的可恨。
可霍经时心底忽然又生出一丝莫名怪异的不甘来。
遗忘,让夏行星获得了解脱和平静,只留下他一个人耿耿于怀意难平,还对那段阴暗回忆的恩怨纠葛、细枝末节记得一清二楚,不能释怀。
霍经时暂时拿不准该用什么态度来对待这个什么都不知道又重新闯入他生活里的夏行星。
作为在经历过俗世沉浮大风大浪的一个成熟理智的成年人,自然清楚得知道不应该再去揪住一个懵懂孩童童年时期的过错紧紧不放。
况且,就是现在,夏行星也还只是个未成年的小孩,他比对方大了整整十岁。
霍经时将目光从夏行星身上移开,方向盘一打,拉杆一提,黑豹suv带着心底那丝不可名状的烦躁在马路上全力冲刺。
算了,反正也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
霍经时眯了眯凤眼,冷漠地想。
如果一场失忆果真能让夏行星改邪归正,那接下来的一年倒也能相安无事,只要照顾他到高考结束,以后也不会有交集的需要。
夏行星不知道霍经时在想什么,只是安静地坐着,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这是他的习惯。
霍经时目视前方路况,方向盘一打,接着他刚刚的话问:“去打工耽搁上课吗?辛不辛苦?”
夏行星翘起唇色极淡的嘴角:“还好,不怎么辛苦,我是在课余时间打工,不会耽搁学业。”
但他随古典音乐打节奏的手指已经停下,侧目凝望窗外郁郁葱葱的绿野青山,目光始终没有焦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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