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说他,是我遣他出去找冬郎!”只见觉罗夫人搭着彦如玉绕过照壁从里面出来,“老爷您说这两个孩子也忒好[hào]玩了些,老太太怕表小姐憋闷,特特儿的点了她爱听的戏,叫我去宅院里请她出来疏散疏散,哪知屋子里竟漆黑一片,那花菍丫头在廊子里坐着,只说姑娘早早睡下了。我心里因着老太太惦念表姑娘,也担心表姑娘因想家心情未免沮丧,便让花菍进屋去叫表姑娘起身,哪成想那丫头支支吾吾似有隐瞒,问极了她才说是跟着冬郎出去瞧戏了。”
明珠最是看中家族门第之风,这当儿正是犯了他心底里的忌,他怒色拂然,对着一众家仆委实不好发作,只得稍稍平息了怒气,“他迄小儿性子便细腻柔软了些,饶是如此依红傍粉,不精课业,我那拉氏绝不容此业障承继祖业!”明珠说罢振振衣袖,扬长而去。
觉罗夫人听了倒抽一口凉气,彦如玉扶着觉罗夫人,宽慰道:“夫人莫急,虽说老爷言语上严厉了些,那心里到底恨铁不成钢,左不过待哥回来申饬几句便罢了。倒是表姑娘那里三灾八难的,十分不过去,若说甚了难免女儿家面皮上薄搁不住;若是轻描淡写的囫囵过去,怕是日后又要生出好些事来,到那时亦无可如何了。”
觉罗夫人拉着彦如玉的手,“还是你想得通透。好歹回去理一理,大家体面些。”踅身向回走,“老爷望子成龙求的是荣耀,若谁在这等事上作梗,他心里一时腻起来,便由不得谁了。”
腊月以里,尽是扬雪纷飞的光景。只是这白毛皓雪来得甚是疏狂,将街衢周边的老树刮的簌簌有声。因是偷溜出去的,事先央了春望等门,他二人转到街角,只见那角门上挂着吉祥灯,虚掩着一条缝儿,连半个人影也未见。
雪梅心下隐隐地犯了嘀咕,“倒真是应了老辈儿的话‘腊月一至,家无虚丁,巷无浪辈’,竟连春望也不知踪影了,该不会是被察觉了?”
听她这么一说,容若也提起心来,“春望向来谨慎,倘或有事惟寻暗号,只是这里并未得见。恐是引人怀疑,与人吃酒去了也未可知。”
雪梅连连摇头,啧的一声,“想是哥子瞧书痴傻了不成?空即是空,空无定空,色即是色,色无定色,即色是空,即空是色,空中既有,有中既无,如今未见春望,便是暗号。”
这一番理论煞是让容若膛目结舌,他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了不得了!妹子心里入了玄学的道,怕是要夜直翀[chōng]举①,飞升九霄去么?”
雪梅捂着额头,淡淡一笑,“哪里,大多有造化的,多是白日飞升。”
这大年下无意说起犯忌的话,容若心里有些悒悒的,像是如此青梅竹马两无猜的日子总是有限的,将来她若嫁君郎,我若娶别妇,终是风雨消磨,心字成灰,到那时又不知是怎样的处境了。但只看她眼目流光,微澜潋滟,门簪下的一缕灯光映亮了她那璞玉灼华的面容,又不禁令人一股情驰于心。
雪梅见他呆怔怔地注视着自己,一副事不关己似的,伸着五根手指在他眼前比划,“哥子不回去么?想什么恁么入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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