则心软拘泥——温自华望一眼帮弟弟收着的小笼当中,那一指大的蛐蛐奄奄一息了,心里紧一下:“呀!虫要死了。”
温自成探头过去,从哥哥手里拿过小笼打开看一眼,便将那半死不活的虫给随手扔到路边的草丛里头了。
家里头一直是其乐融融的,父亲脾气也好,只是偶尔看他和外人有争吵,他却从不冲母亲发脾气,也不打孩子。
家境虽然一般,物资也很贫乏,母亲却总想方设法的给兄弟两个做好吃的,一星期也吃得上两顿肉,虽大都是猪肉鸡肉,这样烧那样做,总不一样,吃也吃不够的。有时候临着时局紧张,只有菜和鸡蛋,心巧的母亲将韭菜炒一道,鸡蛋炒一道,摆成两三个盘子,再做一碗汤,也要让晚饭桌上看起来满当当。
每晚上睡觉的时候,温自华要钻进母亲怀里,温自成要跟爸爸睡在一头。温自华为什么那么爱粘着母亲呢?可能是天生拥有细敏神经的他,隐隐预感到了他和母亲的缘分,竟然很短很短。
应该是他六岁那年的某一天,天色那么昏黄不清,家门口的泥路子,刚下过雨的,湿而粘的深色的泥土,出奇地泛出冷旧的颜色。
母亲又穿着她那件滚黑边的蓝布旗袍——昨晚上刚重缝好领口掉了的一只盘扣,油灯下她抽好最后一道线,打结固定好后拿嘴咬断,把衣服拎起来往灯火里照照,满意地笑,好像她这扣子一缝好,衣服又崭新一样,使她那么高兴。
她今天又穿上它,扣好缝好的扣,挎一只竹篮要出去买东西。温自华见母亲的一抹身影从院里划过,赶忙追出去,“妈!我也去。”
母亲习惯了他跟着,拉他到身边,正一块踏要出去,身后的小人也跑了过来,仰头叫唤:“我也要去!我也要上街买好吃的!”
他倒恐他哥哥在外面买得一根麻花一块糖,不给他吃。母亲道:“你也去干嘛?你一日不出门不行?在家里呆着,看看家。”
温自成怎能依,撒开腿就要哭:“哥能去,我不能去!妈给哥买糖吃,也不给我吃!”
母亲哈哈笑了,她什么时候给了大的不给小的了?只是有天,她带温自华出去,路上遇到一个久不见的友人,她从自家的包裹里给了小孩一块糖吃,哥哥含着糖回家正被弟弟看到了,哭闹到今天。
母亲倒要看他哭到几时,拉起温自华装作要走,温自成在家门口高嚎了两声,远远见两个人真走了,不甘心,转身回到家里的后院,要从围着鸡笼的篱笆高头翻过去,从后头的路绕到街上更快,他要去偷偷截住二人,看他们是不是真偷摸摸买糖吃。
临翻过去的时候,左脚的一只鞋子掉了,砸在鸡屎上,他也不想回头拿,一头扎出去,翻到外头的小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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