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说,这么晚回去,恐怕卖纸的店都不开门了。
这个说,那就把今天的报纸烧了,让英雄们看一看最新的消息,也让他们看一看,还有人记得这一切。
两人没几站就下车了。车里只开了司机头顶那一盏灯,后排昏暗,没人注意到祁天突然之间就泪流满面。他起初极力克制,无果,终于发出几声哽咽,最终痛哭失声。
司机听到声响,几次回头,看被湮没在阴影里的男生。他问小伙子怎么了,是不是失恋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从头再来就是了。祁天反反复复的摇头。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在为什么而哭。
一月底,北城下了第一场雪。今年过年比较早,放假也早,碧山寺的香火十分兴盛。山上积雪,没什么人往山深处走,山云寺依旧清净寂寥。
山云寺本有几个居士常来拜访,现在赶上过年,居士也去走亲访友了,只留僧人一个在庙里。他依旧严谨地做每日该做的事,晨曦初露时打早觉板,然后敲三遍钟和一趟鼓。数十年如一日,心中安详,如一面不被惊扰的湖水。偶有不知名的小鸟来和他为伴,成了山云寺最常见的客人。
这一日早课过堂后,僧人从第二进屋子进到第一间,意外地发现有人已经进到了寺中来。他在里屋用食,这人又没发出什么声音,竟完全没察觉。但只看一眼,僧人就知道了他是谁。
那人穿着深蓝色的羽绒服和牛仔裤,脚上踩着白色的旅游鞋,头发微长,背影高而瘦。他正十分自来熟地上下打量这里的布置,转过来冲僧人笑了下说:“我这是第一次来,你这庙还真挺不错的。你在这儿做住持?”
“不只是住持,这庙里所有事务都是我操持的,”僧人走过来,有点无奈地说,“徐捷你这人真是来无影去无踪啊,想找你的时候总没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冒出来了。”
僧人名叫孙小牧,是徐捷的大学同学。在校园那阵子他就常研究佛学,脖子上挂一串佛珠,走在校园里格外瞩目,毕业后他保研读书,期间抵抗了一番家里相亲的压力,紧接着就剃度为僧了,彻底断掉了父母抱孙子的念想。他周转几个地方,才在北城拥有了一间自己的寺庙。没有政府资金支持,倒也免了一些勾心斗角的叨扰。
虽说孙小牧的身份在旁人看来是有些特别的,但平日里和徐捷等朋友插科打诨,耍贫斗嘴,一点不亚于这些世俗之人。当初他曾称自己、徐捷和秦政是“体大三美”,还将自己不要脸地居于首位,风传一时。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孙小牧同他们吃饭时哪怕见了只扑入水中而死的蜜蜂都要为它三皈依,还要对此发表一番感慨万分的讲解,难免让别人觉着有点小题大做。
这寺庙百年前有位师父在此居住,只因山中可以避开战争炮火。后来它荒废多年,孙小牧再来到此处接手时已是杂草遍地。它不在居民区里面,又不如下面的碧山寺出名,起初只有下面村庄里的农户会偶尔上来帮忙。孙小牧会定期去北城的养老院送些吃穿用度的物品,因此结识了些人,后来便有了居士上山进庙拜访,这里才算是有了点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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