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什么要答应?她身为医生难道不是应该为患者考虑吗?明知这种治疗有严重后遗症,她当时为什么没有强硬地拒绝邓森林?
越想越后悔,越后悔越心烦,越心烦越厌恶自己。
而随着治疗进度的推进,她的自我厌恶感越来越强,甚至最后不得不以精神力压制自己的情绪,像个机器人一样完成着既定计划。
宋泱能够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可向导无法从哨兵身上获取精神安抚,只能通过自我调节来控制情绪,而他又实在分不出更多的精力去帮冬宁,只能尽力减少自己给她带来的负面反馈。因此后面十几天里宋泱忍得实在辛苦。
最后一天,冬宁沉默地拆掉他身上所有的东西,沉默地给他清洗身体,沉默地扶着他下楼,沉默地坐在他对面的矮沙发上,沉默地低头盯着自己的掌心,一句话都没说。
宋泱看着,心里有些发慌,他缓缓走过去,在她身前蹲下来,小心翼翼牵起她的手。
冬宁眨了一下眼,眼球微微转动,视线顺着宋泱的手移到他脸上,然后重新聚焦,慢得像个生锈的机器。
“冬宁。”宋泱手捏得紧了些,“你说说话,跟我说说话好不好?”
冬宁又眨了一下眼,双唇缓缓分开一丝缝,轻颤着动了几下,但宋泱什么都没听见。
没有声音。
宋泱脸上爬上一丝慌乱,松开她的手,转而抓住她的上臂,“冬宁?”
她又张了嘴,忽然反手抓住宋泱的肩膀扑了上去,宋泱膝盖落地,顺势环住她,语气柔了一些:“怎么了?”
“我不应该答应的,”冬宁下巴搭在他肩上,声音有一点发哑,“你本来不用受这样的苦。”
宋泱愣了愣,不确定地问:“你是在……心疼我?”
冬宁环住他脖子,小声“嗯”了一下,又开始说:“常规治疗方案也可以让你恢复正常,只是时间久一点点而已。我等得起,她为什么等不起?这样一个豪门世家,拖半年难道都做不到吗?她凭什么要压缩你的治疗时间?她根本就不在乎你,我当时为什么没有拒绝她?”
她又一口气说了好多话,甚至有些话无意中重复了好几次。而宋泱只静静听着,又不想让她跪久了,就抱她上了沙发。
后来,突然意识到宋泱成了她的负面情绪垃圾桶,冬宁没说完的话断在口里,声音戛然而止。
她推着他肩膀拉开距离,看着他低声问道:“宋泱,你怨我吗?”
宋泱轻轻摇头。
“……你总是这样。”冬宁五指收拢,揪住他的肩袖,垂头继续说,“说什么都听,要什么都给,怎么样都可以,一点脾气也没有。”
“可我不需要一个听话的奴隶。我查你的档案挖你的身份,把你的信息告诉宋曦,让宋瑾带你回宋家,都是为了让你像个正常人一样,有家人有朋友,有正常的社会关系。”冬宁抬头看他,“可你到现在还把自己锁在诊所二楼的那间休息室里不肯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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