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一生戎马至今,打小在我心里便像是铁打的,不仅是在我心里,怕是整个大梁都这么觉得。如今却一双浊目,语气里带着浓浓的疲惫,兴许还有些阴谋阳谋浮沉后,大局已定的无力,“事已至此,你便是再急,也改变不了什么。”
我来的突然,又不好与旁人同住,便在主帐近处腾了一处营帐出来。天色暗下去,三日里不眠不休确实要撑不住,天色一暗便困倦得要命。我断断续续喝了一整壶凉水,留得一丝清明在,静静等着。
不过一炷香的时辰,帘子便打起来,大哥走进来,叹了一口气,回身将帘子放好,“果真在这等着。你从小就是这么个倔脾气,不弄清楚了,你是不肯歇下的。”
我拥着一床厚厚的衾被――准备得匆忙,这被子上有些霉气――听他拣着主要的一一同我道来。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沙场上的事,瞬息万变,生死倾覆皆是一念间。若是只一个贺家,自然由不得他们翻上天去。可贺家同契丹人暗中勾结,偌大一个北疆,不仅要盯着契丹,还需得防着贺家,兼之敌在暗我在明,日复一日,也捉襟见肘起来。
拿不到他们勾结的证据,便坐不实贺家的罪名,上京又有一个四皇子转圜,这便是哑巴吃黄连,有苦也说不出了。消息被贺家整个封锁的事,父兄他们实则是知情的,只是一时被契丹牵制腾不出手,只好谨慎为上,不敢妄动。
北疆上还有一些事是秦贺两家都心知肚明的,譬如两家背后的皇位之争,譬如太子在北疆培养的势力――虽是不知具体何如,却是知道必是有的。
是以太子的信鸽飞至北疆,被中途射下来,信先是理所当然地在贺家手上过了一遍,又被早先我秦家布下的眼线传了口信回来。就是那封写着“秦家当舍”的信,与我所见的,该是同一封。
听到这儿我皱了皱眉,后知后觉自个儿当日怕是对他误会颇多,为他开脱道:“他手上是有暗线的,虽不知具体如何运作,可想必是用不上军中的信鸽传信的。”
“为了混淆贺家视听,这一样我同父亲不是没想过,他或许也正是有此意。”大哥深深望了我一眼,“我知道我说这话你不爱听,可事实就是如此。他当日确是有这个打算的。局势太不利,想保住秦家,委实没什么法子。他是一国储君,当断则断当舍则舍。父亲同我,还有你二哥,都明白其中利害关系,也是没什么怨言的。”
“本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圣上忽的一纸诏书,令太子亲征,北疆便沸起来了。
“契丹也好贺家也罢,本也不是为了灭我秦家而灭秦家。太子一来,形势突变,多少明枪暗箭已经候着他了。他哪怕只输一次,也会输个彻底。不是今日,也在明日,躲不过去的。他亲征这一趟,解了秦家的困局,自己却终是走进了死局。
“这样自缚手脚又前后矛盾的棋不像是出自他的手笔。我那时便寻思着,他前后转变这般大,怕还是你的缘故。”
我一言不吭,只是抱紧了怀里那床带着霉气的被子,泛凉的外头那面都被焐热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一处被角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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