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来一阵洒脱笑声,极为清脆欢快。苏伯喻微微蹙眉,也太不懂得规矩了些,烟视媚行!眼前玄青色衣衫一动。
女帝竟是提气一跃至桃林巅,苏伯喻怔然,女帝向来严谨端方,一举一动,可称礼仪之典范,怎么今日竟破例用轻功发足狂奔了?心念电转,他却是以轻功尽力跟上,刚一转弯,便看到一个身量娇小的鹅黄色衣裙女子乳燕投林般直扑到女帝玄青色的怀抱里。欢喜地笑道:“雁姐姐,你又来看桃眉了吗?”
苏伯喻记得,曾经,四夫之一沈从舟曾因女帝救命之恩,以为她待他还有几分情谊,主动牵起女帝的手,结果,一句逾矩,硬是被女帝当着所有人的面,杖责二十,打得半月下不来床,丝毫不念镇国公的十万兵甲在手。从此,便是他,也小心翼翼不敢稍动。桃眉竟敢扑到女帝怀里,还敢称呼她为“雁姐姐?”她这身量,怕是经不起杖责吧,心下想着,偷觑女帝脸色,打定主意替她求情,以收买人心。
却见女帝眉开眼笑地取出手帕,捧起那张完美精致的小脸,极为耐心地替她擦拭面颊沾染的一点红泥,葱指如玉,粉颊如脂,一红一白,宛如朝霞照雪,特别好看,苏伯喻怔怔看着女帝顺手在桃眉小巧鼻子上一刮,毫不介怀地笑:“你呀,便是喜欢鼓捣桃花脂,也当注意些仪态才是,弄得跟个花脸猫一样,姐姐的皇夫想要见见你。你这个样子,可丢人了吧。”
这个女人,真的是女帝?慵懒浅笑,温润,和善,像久经风刀霜剑乍然破云的阳光,暖得连时光都带着悠然柔软。苏伯喻揣着满心的复杂回到伯牙宫,全然忘记了自己根本没留意苗疆圣女长什么模样。整个白天,都在恍惚中渡过。
女帝的眼睛,该是阴狠的,带着谈笑间夺人性命的霸道,女帝的笑容,该是空洞的,仿佛永远是带着面具一般,冰冷而敷衍。在他所有的认知里,她都是那个果敢狠辣,凉薄残酷的女帝,只除了桃华宫,那个真实温暖的女人,该死的碍眼,特别想毁灭。
天色渐暗,晚膳一过,内侍一声“皇上驾到!”惊散了他所有恍惚,木然地行礼,探究地看向女帝,依然是那一身玄青常服,一盏宫灯映出橘黄光忙,照地她似是多了些许暖意。然而随即那一声不慌不忙地:“免礼平身”。什么暖意,什么温存,都是假的,她的笑容,是不达眼底的,没有桃华宫的灿然温软,她的眼睛,没有桃华宫的平和宁静,翘起来的唇,只是空洞地勾出不多不少的弧度,没有桃华宫的和暖温厚。她,是女帝,是他最为熟悉的女帝。这个想法,令他莫名涌上比以往更深切的恨意。
桃华宫,桃眉愁眉苦脸地对着瑶琴哀叹:“唉,这瑶琴也太难了,雁姐姐,你会不会呢?”单单指法,她都完全搞糊涂了。难为女帝还一直耐心听她弹不成曲调的杂音。斜躺在踏上闭目养神的女帝睁开眼:“许多年未曾碰过了。大略还记得一些。”桃眉忙不迭递过去,眼睛亮亮的:“那你弹一曲好不好?”女帝也不起身,琴斜放榻上,眉目闲适,散漫拨来,也自风雅,一曲《西江月》还未完,桃眉已是泪流满面。
“桃眉,你怎哭了?”女帝下榻,拿出手帕给她擦。桃眉哽咽道:“雁姐姐,你的琴,弹得很好很好,可是琴声,听了让人心里好难过……”琴声里,透着十分寂寥,百般断肠,千种哀痛,万般无可奈何,便是不懂乐的人听了也会心生戚戚,何况桃眉精通乐理,共鸣极强,加上心性单纯,听了自然心头悲切不能自抑。
“是我不好,你莫哭。”
“雁姐姐,我吹叶笛给你听吧,我不开心的时候,最喜欢听白族女儿们吹叶笛啦。”
桃眉摘下一湘妃竹竹叶,横于口唇边,一缕清音袅袅于桃林,女帝听着,一时技痒,随手抓过一旁瑶琴,将那年初见,寓以琴声,颇有几分高山流水的默契。伯牙宫,苏伯喻听着琴声,呵,不会弹琴,不过是敷衍他的借口罢了。不知道,那个笑得一脸温柔的女人,知道她自诩知音的好妹妹,是一条美女蛇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真是,期待啊!
“桃眉,不如跟我讲讲,你以前在白族有什么好玩的事吧。”
“那可就多了,三天三夜都说不完的。”
对于女帝来说,那些每日只需要操心财米油盐的平淡日子,是最大的幸福。最初她只是听,后来,就想着自己亲手去尝试。比如烧菜,桃眉烧得一手好饭菜。女帝兴致勃勃地要自己动手,于是桃眉坐在一旁看女帝烧菜。但是…….
“雁姐姐,火小一些,油快着了。”
“雁姐姐,盐不是抓一把的。”
“啊!火星子把柴火堆点着了!”
“哗啦!”水到火灭,浓烟四起。
被浓烟熏得眼泪直流的桃眉拉着女帝逃出厨房,回望背后仍然浓烟滚滚的事故现场,忍了又忍,终于没有忍住:“雁姐姐,你烧的一手好厨房!”倍受打击的女帝以常人难以理解的毅力,与烧菜展开了长达数月的斗争,然而厨艺最终却也仅仅从“烧的一手好厨房”上升到“烧得一手好开水”的境界。桃眉只得以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就算不会烧菜起码也可以做个好皇帝来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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