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说起绑蚊帐,有一桩旧事不得不提。
那是我们在葛山上消夏的事,我不记得究竟是民国哪一年,总之我那时非常小,连字都不认得。我爸妈有事耽搁,预先将我交给梁阿姨带上山,也是在舅舅的房子里,那幢消夏的公馆。不同的是,当时是梁阿姨为我绑蚊帐,我站在床上,帮她提着蚊帐右边,她在蚊帐内和纱幔缠斗。
“钧安,拿好了……哎,钧安你别放下啊,阿姨出不来了,钧安,钧安……”
我的恶作剧很快招来了舅舅,他先怒斥我:“郑钧安!”,又赶忙扯开缠作一团的蚊帐。
我不懂事地拍手叫着:“哦新娘子,新娘子!”
彼时的情景历历在目,舅舅拉下梁阿姨身上的蚊帐,一如婚礼上掀起新娘面纱的新郎,即使梁阿姨有些许狼狈,即使舅舅带着怒气。
今天回想,梁阿姨当年仓皇地跑出房间,恐怕是因为过于害羞。她走后,舅舅挠挠头,接着绑蚊帐,嘴里不时嘟囔:“怎么能在里面绑呢?肯定会被缠住,一点家务也不会……唉。”
也许,如同那天的事,舅舅和梁阿姨完成了某种无人知晓的仪式,能令他们不动声色地爱着对方多年。
尤其是在伊萨卡与梁阿姨重遇后,更坚定了我的想法。
伊萨卡小镇地广人稀,狭长的卡尤加湖是一大风景,康奈尔大学坐落于此,校区风光开阔,令与我一道的来访者们感到心旷神怡。今年的三月份,我到康奈尔大学参加学术交流会议,在台下的观众席内,偶然邂逅了梁阿姨。她是来聆听她的丈夫——约翰教授的演讲,我们相认后,她当即邀请我去到她的家中做客,他们的房子就在小镇上。只可惜我和同事第二日还有另一所高校的会议,必须当晚乘车离开,不能多做停留。
我和梁阿姨一方面感慨机缘巧合,一方面惋惜没有时间相聚。索性走出教学楼,站在静谧的卡尤加湖畔叙旧,我们那天聊了许多,这些年她的经历、我爸妈的近况、她当年的去向……
对于我知道她幸存,她十分讶异“你是如何得知?”
“我舅舅告诉我们的,笔架山一战,我妈以为他被俘,在家哭了三天三夜,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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