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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麻烦何长官。”

  梁柳坐在沙发上等吴妈烧好饭,手指轻拂台灯罩的白色流苏,餐厅那边何仲平有一搭没一搭地陪着钧安玩,此时山上的住客不抵伏天的一半,何家别馆偏居一隅,钧安找不到同龄的孩子玩,百无聊赖地缠他这个黑脸舅舅。何仲平自觉无趣,主动开口道:“听说冯太太之前是基督教青年会①的成员,参与举行过卫生运动会,有孙夫人大爱无私的风范,怎么不做个卫生委员?”

  梁柳抿了一口茉莉香片,心想这是哪一桩陈年往事,加入青年会是她大学闲来无聊,掺和一年便没了下文,“我可担不起孙夫人的风范,先不说我已经不信上帝,想必您也清楚去年入夏霉雨连绵,致华界②瘟疫猖獗,赶上了四年一轮的虎疫③爆发,我如果真如您所说大爱无私,至少应该去时疫医院帮帮忙。如您所见,我对此漠不关心,依旧优哉游哉上山避暑,愉快地度过一整个夏天,十分自私自利。”

  “哦?为何不去时疫医院做些事?”

  “凭我一己之力,如何力挽狂澜,恐怕没有救治几位病患,自己的命先搭进去。说到底,我是事不关己,冷血无情。至于卫生委员,听着官大,负的责任也比我这个小医生重,我自知没有运筹帷幄的才干,就不尸位素餐了。”

  “冯太太的意思是说去岁华界虎疫流行是因为卫生局办事不力?”

  梁柳偏头一笑,说:“何长官,谁又能脱得了干系?”

  今天的一番谈话倒令何仲平对梁柳刮目相看,本以为她不过是一个享清福的官太太,同那些脑子空空的军官夫人一样,不知疾苦,更无远见,未曾想过她是少有的智慧。满打满算认识这位冯太太有十来年,只是白头如新,都是面上的寒暄,她和碧莹过去交情一般,普通同学罢了,近两年来山上避暑慢慢熟络起来,且她的丈夫年纪轻轻平步青云,所谓无功不受禄,其他同事当然愤懑不平。

  也是,冯雁回是个人精,他找的女人脑子自然灵光,何仲平心想。

  头顶的吊扇吱呀吱呀地转,他躺在沙发上午睡,侧着耳朵听屋外此起彼伏的蝉鸣。这黑肥的知了得有两三寸大,儿时的夏天,他在老家拿佃户的长竹竿糊面粘蝉,一下午能粘三四十个,还有蝉蛹,捉到以后让奶娘裹鸡蛋炸,香喷喷的。广阔的江汉平原呐,稻香鱼肥,他奔跑在窄窄的田垄上,两边几十亩绿油油的水田全是他家的土地,手中的长竹竿是他的金箍棒。确实,在他的老家——乡下农村,他是一个混不吝的齐天大圣,所有的佃户以及他们的家人都亲亲热热叫他一声“祺哥儿”,而不是像城里宅子的人叫“二少爷”。二少爷,一个代号罢了,可甲可乙可丙,他们并不在乎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孩子,因为看着大少爷就足够了,他才是这个家未来的继承人。

  他想起过去盖着斗笠在香樟树下睡觉,睡渴了跑回家,求奶娘再剖一个西瓜给他。他等不及就亲自捞沁在水井的西瓜,奶娘这时便急匆匆地跑着喊:“让奶娘来捞,哎呀,我的祺哥儿,你一不留神儿掉进去怎么办?”椭圆的花皮西瓜,绿色深浅相间。奶娘知道他不爱吃沙瓤的,特意从地里挑的甜脆西瓜,水分足,吃一瓣就能解渴,甜得像蜜一样。

  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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