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舒心里门清,但她也明白这与成陟无关,安慰到:“我不怕的,我会好好照顾自己。”
成陟咽声,梁舒听见他欲言又止,临挂断才说:“副师长说咱们兵力足,如果打起来,应该很快…一年半载的吧,等局势稳定我就回来,带你们去香港洋朋友家。”
梁舒的态度半信半疑,嘴边仍安慰:“我知道我知道,快的,很快的…”
成陟挂断电话,梁舒盯着西洋挂钟出神。小姨太太下楼,往她后背戳了戳,看她耸耸肩,这才惊呼:“可真是吓人!我还以为石雕成精了!”
*
往后至五月,梅雨绵延,沿湘江的层楼叠榭个个都进入霉衣季,印象里全是青苔和晒不干的湿衣裳。阳光吝啬,只露半日便又淅淅沥沥三五天,直到六月飞机结群掠过。
不知是不是机身震走了云,毒辣的白光几乎要沥干江水,城里氛围燥热起来。
前线开战了。
六月底,梁舒脚背水肿走不动路,前胸后背贴了层热汗,得时不时绞毛巾给自己擦脖子。小姨太太帮她换了盆温水,梁舒伸手进去,十指弯曲,像折断在水底。
水波漾了漾,有车铃铛声从闷热空气里破出,梁舒听见人喊:“家属!家属在吗?”
梁舒的心突突一阵,手指收紧,呼吸都带上颤音。小姨太太见状,摁住她的肩膀:“我去瞧瞧。”
梁舒不敢看也不敢听,耳朵却断续灌入交谈:
“…您是家属吗?”
“是。”
“这是……”
她听见脚步声,人离远了,压低声音说些什么,随后纸张窸窣翻动,小姨太太回复:“走吧,我知道了。”
细巧的高跟敲击瓷砖,哒哒哒,像催命鼓一点点靠近。梁舒“腾”地起身,指尖还坠着水珠,顺旗袍叉往底润湿。
小姨太太犹豫了:“…你舅舅…”
梁舒目光挪向她手中的牛皮纸袋,鼓囊囊加盖红章,好似很喜庆,可抽出内容物,才知是白纸黑字的报丧信。印刷体框在黑线内,一板一眼到:
「兹抚恤金发放通知」
舅妈坐在墙角,像清醒又像不清醒,歪脑袋盯她们许久,突然呵呵笑出声:“我知道,我就知道。”
她捋平膝盖头皱巴的缎面,小孩擦手似的,缓慢又认真。
没几日,舅妈冯兰珍彻底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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