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他有话要对自己说,便站住等他。果然韦景煊呆了一会儿后,又开口说,“大师,你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告诉我:瓶子里的空气因瓶子的形状大小,生成了自己的形状大小,离了瓶子,并无固定的形状和大小。‘一切众生,从无始来,迷己为物,失于本心,为物所转,故于是中,观大观小,若能转物,则同如来,身心圆明,不动道场,于一毛端,遍能含受十方国土’。”
重圆有些讶异:“我们还说过这话?”
“说过的。当时我就想向大师请教,如何才能不受物转,反而转物?”
“你有什么困扰?”
“我……我不得已扮成我姐姐,时间一长,有时自己也糊涂了,不知我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我如今也有了妻子,我怕我行为举止不够刚毅果断,会令她也蒙受耻辱。”
“那你就学学那些‘刚毅果断’的男子,慢慢改掉身上的‘陋习’。持之以恒,总能成功。”
“可是,如果我本来不是那样的人呢?我也非得适应我所在的器物环境,把自己修整得面目全非吗?”
“有何不可?”
韦景煊不服气地瞪着重圆。重圆微微一笑:“这不是你要的答案?”韦景煊不说话。
“你们呀,一个个的,明明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却非得向别人要求证。你都说了,‘一切众生,从无始来,迷己为物,失于本心,为物所转,若能转物,则同如来’,怎么还来问我到底哪个才是你本性,究竟要不要修整你本性?我想想,你在庆王府扮奕劻的儿媳,温柔娇俏,楚楚动人;你答应帮我两位朋友运送炸药入京,又飞扬勇决,当机立断。这里哪个是你本性?或者说,哪个是女子性格,哪个又是男子性格?男女性格,真有一定?即便现在如是定了,那将来又如何?本来没有什么男人性女人性,你是怎样的人,就是怎样的人。只要遵循你自身的真如本性,你自能破除迷雾,自由转物。”
韦景煊说:“大师,你的话,似乎有理,似乎无理。我要能按我的真如本性行事,自然也不会有许多烦恼。只是外界框限如铁栅栏,束缚的我不能动弹。我即便明了自己是怎样的人,却又怎能罔顾他人,完全依照自己的本性行事呢?”
重圆摇头:“你以为这铁栅栏是别人给你打下的,其实是你自己心里建造的。你若真想得明白,心里身外,自然无一栅栏。”
韦景煊皱眉沉思。他不由得想到韦春龄,觉得她和自己个性相反,处境相同,但她似乎并不像自己般整天忧心焦虑,即便一时为情所惑,陷入迷障,也能很快斩断困惑,活得随心所欲,莫非就因为她心中已没有束缚她的栅栏了吗?
重圆看看时间,拍了拍韦景煊的肩头,笑说:“别太为难自己了。你看,几千年的封建王朝也陨落了,没有什么栅栏,是过不去的。”说完,他拎起包和韦景煊道了别。
韦景煊在原地站了会儿,这才回去车厢。那木已经等得不耐烦,一看到他,便不顾周围人调侃的目光,从位子上站起来,向他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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