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煊亲自携了那箱子匆匆返回西院的时候,实则还未来得及开启查看。方才的欢欣鼓舞还未退去,可是连他自己也不愿意承认,从走出院门的一刻,心底便隐约有了一团模糊的不安。
好像一头不知由来的无形之兽,寂静地盘踞在胸膛里,于隐匿中呼出似有似无的危险吐息。
赵煊刻意忽略它,只暗自把持住心思不顺着想象下去。奈何这不安却兀自膨胀了。看不见的兽的皮毛刮骚着心腑,不知不觉间让手脚都渗出虚汗,微冷发麻。赵煊打了个寒颤,觉得莫名可笑,真是荒诞得很——已经走到今日,还瞎想甚么。
穿过中庭时,忽而传来一声尖利嗥叫,夹着数声吠咬震碎了快要凝结成冰的黄昏。便见缇骑扯直了绳子,将条冲突扑腾的黄狗朝后院拽去。那狗只弓背绷腿不肯挪动,四爪在雪地上拖出一条深沟来。赵煊硬生生停下脚,喝道:“放开!”禁卫应声跪地,却不敢当真撒开手里的绳子。阿福挣着半截麻绳朝赵煊跳过来,不知被吓到还是怎的,呜呜嗷嗷叫个不住,竟咬住他半截衣角甩头撕扯。
赵煊心中莫名烦躁,俯身在它头上胡乱拍了两下:“阿福,老实些!”却被阿福人立起来扒住了衣摆。
赵煊顿了顿,没有将它丢开。那时也是这样冷的寒冬,这样厚的雪。先生将巴掌大的阿福捧起来,教他提起衣襟兜住。果真是“给了活路,便活了”,如今狗儿立起来却能够到腰了。
只呆了一霎,赵煊霍地转身朝西院跑去,臂间夹的小箱子里稀里哗啦响成一片。背后的阿福追着他吠叫起来。
终于奔至月洞门边时,陡然住了步子。他战战兢兢屏了吐息,随手扶住门边一丛细竹,探身朝里看。竹叶上沉甸甸盖了雪,一碰便纷纷滑落下来撒了一脖子。赵煊浑然未觉,只定定瞧着院子里的背影——依旧好好地坐在那里,倚着石桌,同先前一模一样。
这趟往返其实只费了不到半刻。此时金乌将堕,暮色四合,东方灰蒙蒙沉黯欲死,西天却明晃晃绚丽之极。
赵煊恍然走上前,看也不看,胡乱将箱子放在地上,便在严鸾身前慢慢蹲下,攥住了他露在斗篷外的那只手。
似乎的确有什么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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