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鸾垂下眼:“煊儿果真长大了。先生信你自有决断。”停了停,又摸上他脑后的头发,“这次之后,我定然少不了罢官离朝的下场,以后帮不得你了。帝王之道,总要自己摸索着走下去……你亦不必愧疚,我早想借机抽身宦海。”
赵煊抬起头来,看他微笑着望向自己,眼中融着异样的微光,在瞳仁中隐隐闪烁。然后听他轻声道:“大事已毕,哪有甚么好留恋的。”
赵煊怕的却不是所谓的愧疚。咬牙忍了片刻,忽然欺身握住他肩膀,睁大的眼睛里尽是恐慌不安:“先生,致仕之后,你要去哪里?”
严鸾不偏不倚地与他对视,平静道:“自古落叶归根,臣自然也要归乡。”
赵煊猛然站起来,明亮的眼眸里突然覆了层水光,脆弱的不安却渐渐凝成一片坚硬的决然,“你不能走……先生。”
严鸾脸上还带着极淡的笑容,也随他起身,轻声道:“陛下该记得,天子金口玉言,绝无悔改。”
赵煊突然想起了甚么。仿佛要印证他这想法一般,严鸾的手从容伸向了自己袖中的暗袋。等他将掏出的那根黄紫二色绦子放进皇帝的手中,少年眼中刚刚凝成的坚决已然碎裂崩溃。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霎时便盈满了眼眶,就要决堤而下。
“有朝一日……倘若先生将它送还我……不管先生想做什么,我都一定,答应先生。”三月前自己说过的话忽然变得清晰无比,催命符一般刺进头颅里盘绕不去,搅得一团血肉模糊。太阳穴突突跳起来,尖利的刺痛让眼前微微眩晕。
严鸾握住他的手。手指已经变得冰冷,随着身体不住颤抖。手心里躺着一团缠绕整齐的丝绦,护身的金刚结子已经解开了,如今变作了两根各不相干的绳子,各自弯曲着盘在那里。
赵煊痛苦地喘息起来,浑身早没了一丝热气。正似当头倾了一桶冰雪水,寒气咬得骨髓都开始疼起来,连严鸾的碰触都成了凌迟一般的酷刑。先生竟想离开,在漫长的此生此世,再也不与自己相见。
严鸾挨近了些,一只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赵煊想转身逃开,再也不听一句他的伤人话,脚下却被钉住了,一寸也挪不开——身体还贪恋着这一点温柔的碰触,受不了失去,舍不得离开,解不了沉迷。哪怕下一刻他说的话就要把自己捅个血窟窿。
赵煊眼前一片朦胧,感受熟悉的手指滑过腮边。严鸾的声音忽然又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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