舀进蘸料,端起蟹壳递与了一旁的玉淳。
玉淳却笑道:“我自己剥,吃起来香甜,哪里用得着你!我倒是告诉你,咱们这些人其实都是一般的,刚刚与你说要你剥螃蟹,不过是与你玩的——咱们早就定论了‘螃蟹必须自己边剥边吃才有味道,如果别人给剥了吃,不光味如嚼蜡,简直就不是螃蟹了’。”
祯娘又让了一圈,果然都是这样说的,她这才不让,剥了螃蟹自己来吃。
李月芝看在座各人使用蟹八件都是十分纯熟,姿态也优美,便抱怨道:“这东西本就是自南边传到大江南北的,北边不用这些。我虽会用,但总是使不惯它。要我说,这东西好是好,能把这大螃蟹吃得干干净净,但是也忒费神,倒不如咱们‘据案大嚼’来的畅快!”
玉浣道:“这也本就不是因着吃得干净才流行的,只因这样吃实在好看,正是大户人家才讲究这般,于是也就有人偏爱了。”
这时候玉淳也道:“这样说来,芝表姐倒是极适合一道菜,这也是宋时就有的名吃了——名字就叫“洗手蟹”,将生蟹剁碎,用盐梅、椒橙一拌,洗了手就能吃。这不知用不着蟹八件之类,就连蒸煮都省了。”
李月芝只是听说了是生吃,表情就一言难尽起来,忙忙地喝了一口热热的黄酒,才道:“可别和我说了,螃蟹这样的东西怎可以生吃!也不知是怎么想的,难道不觉得腥气?我看也只有你们这帮南蛮子才会这般吃东西了。”
在座的也有不服,玉涓就冷笑道:“哦?难道你的品味又高贵到哪里去了!昨日你还问三姐姐能不能不只做清蒸螃蟹呢——让做个‘螃蟹鲜’,在大蟹斗酿入蟹肉,外用椒料、姜蒜米儿,团粉裹就,香油炸,酱油、醋造过,说是香喷喷,酥脆好食。这又是什么吃法?油腻腻的,谁吃这个!”
祯娘也道:“是这般了,螃蟹本就应整只蒸熟来食。若用蟹粉做羹、做脍,甚至于对半剖开煎熟的,都使蟹之色、蟹之香与蟹之真味全失了。除清蒸外我最爱以淡盐汤煮熟了食——不过人最爱吃螃蟹喝黄酒,我却爱配着白酒。《晋书·华卓传》上说‘得酒满数百斛,四时甘味置两头,右手持酒杯,左手持蟹鳌,拍浮酒池中,便足了一生’,若是生在当时,倒是与华卓引为知己。”
听了祯娘的话月芝就拍掌道:“了不得了!家里真来了一个大雅的了!你们不过爱清淡些,或者配着新橙、雪盐、菊花之类也就罢了,多少还是孱弱文人气的小雅。到了祯娘这里竟然不止,偏以白酒下菜,豪爽洒脱地多,倒是东晋名士风骨呢!”
玉涓接口道:“什么大雅,什么小雅,我还道诗经喱!你也读了几部书的,怎得说话忒不讲究。况且你怎一下又把话绕开了?凭祯娘多风雅,咱们说的是你——就爱吃这些肉食,还爱把他们生炸死煮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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