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我都在处在不可置信当中。
渐渐相信这件美好的事以后,我既然是他的初恋,就义不容辞去做很多让他深刻的事了。我是说,有时候我会清楚认识到自己的位置,担忧将来我们无法一路走到底,而想让他对我深刻,是一种怀着恶意的使其刻骨铭心。如果他没有和我在一起,我要他记我一辈子。这是我曾经稚嫩又好笑的执着。我这个人一旦认准了某个男人,想的就是嫁给他一生并照顾他,成为兼顾工作和家庭的贤妻良母。我不觉得在我身上会出现感情疲惫的时候,但在对方那里很不确定,我的仰视带来的弊端是时不时浮现的危机感。
我尽量使自己不那么保守,尝试主动些,我还和他同床共枕,但并没有踏破底线,察觉他和我躺在一个床上会出现生理失眠,我却睡得和死猪一样,也就没怎么睡一个床了,大多分帘而睡。
隔着一道帘子,晚间我常常和他谈心,引导他将不快说出,希望他会依赖我。
有一天我甚至对他说,还需要人体模特吗,我可以……我可以做你的模特。这是他以前提过的,画过男体模特,还没画过女体模特,心里遗憾。我当时羞愧得装聋作哑,这件事我在心里的确磨了很久,他不强迫人,只是不经意表达一些自己的想法,要是我没有反应,他就很少再提了。
我可以做你的模特。当我说出这句话,他那双眼里冒出的激动简直像刻板父亲提前见到了亲生骨肉,而又得表现得平静,缓缓流露欢欣。对于有些人来说,出卖艺术是他们的衣食父母,对于宋元明来说,艺术是他永远不可能出售的骨肉,即使闹了饥荒,也准儿割肉喂子,或者将艺术存于襁褓中。
我第一次要做他模特的时候,光是脱衣服那层我就抖了好久,他见我身体反应并不接受,叹气叹了一半止住了,默默过来捡起衣服给我穿上。他给我穿衣的中途,我握住他的手,对他说,我就是冷,缓一会儿,缓一会儿就好了,你退回去画。
他没肯,掰开了我的手。他将他的嘴若有若无贴在我头上宽慰说,我等你,顺其自然。你看我们的感情也是害羞的,不能强迫的吧?
后来在某一晚月色里,黑夜与遮掩物替我克服了一大部分心理困难,我的身体才自然了一些,至少没再发抖。屋里没开灯,拉过半边纱帘若隐若现挡住了我的裸体,借着窗外清黄的微弱月色,他坐在床畔执笔,一丝不苟地进行人体素描。
窗外那冷光小心翼翼流连在我皮肤上,他的目光也一寸一寸而至,似乎微微颤抖着,连带着他的眼皮和睫毛也在颤。我身体时凉时热,外界的通感如冰柜电源和点火开关,源源不断在我身体上冰着火着,我僵硬得像打针后那阵儿的肌肉硬化,无法控制它的别扭,但我的一动不动,恰好方便他素描。至于线条方面的美感,一定非常欠缺,但他没有批评过我一句,甚至没有叫我要如何如何摆姿势,从我坐在窗边准备好了,他便全神贯注开始描绘了。
我皮肤某些地方是粗糙的,脚杆上和手臂上还有些疤印子,以前干农活被割伤的,在心底上我不愿意将这种表面的丑陋展现给他看,即使我知道只有肤浅的人才格外在意表面,但最肤浅的莫过于卑微的本人了。多亏今晚月光朦胧,它赋予我遮掩与美丽。
在经历多次人体模特之后,我逐渐放开了手脚,刚开始只是在夜晚才敢做模特,然后尝试在白天,后来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但我总是过于僵硬。他会去赞美我的身体,从不批评一句,我臊得同时益发自信了。
我身上的那些瑕疵在他眼里是生动的美。我曾想过挪用从来不舍得花的钱去点掉脸上的雀斑,每每看到宋元明那张干净的脸,我就认为我的麻子不能被饶恕,加上我的同事跟我说,可以花点钱祛掉雀斑和痣这种破坏美感的罪魁祸首,我终于想花钱祛掉麻子。是宋元明告诉我说,我们国家的人缺少一种接受生动的瑕疵的勇气,而这种生动也是美的。
有太多人一辈子都不能去从另个角度发现美,如果不和群体一样,他们会感到害怕和空虚,于是拼命否认本可以充实自己的特点,而变得真正空洞。他又说。我身上的这些疤印是生活的痕迹,我的经历与自信能给整体带来魅力。不管他说得如何天花乱坠,我心底的空洞是从出身上根深蒂固的。
从出身上根深蒂固的弊端有时候难以改变,我的一切从简,有时候会和宋元明享受生活的态度上发生碰撞,只是我不能坦然享受而已。
起初他还没有毕业的时候,要买什么,钱不够了,我就会把我的工资塞给他。他接受我的钱财帮助时,必会说是借的,后头工作了还给我。
城里人的需求我总是不太懂的,他们常常买不必要的东西,买了又用得不平常不实际,只是爱若珍宝,或者是一时的珍惜,过后是遗忘与遗弃。比如我从未接触过的观星望远镜,他一时兴趣冲动买的,观了几次天,差不多丢开了;他喜欢收藏价格不菲的打火机,又不抽烟又不烧火,和他手指头谈恋爱用的,摩挲来摩挲去,爱抚后则小心翼翼收放好。还有一双又一双的球鞋,特别是这类我看起来差不多的球鞋,在他眼里是五花八门的。贵得把我这大活人卖了也没这么多钱,买了又放在那里收藏着不常穿,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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