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恼羞模样,何连玺才笑道:“义之,莫要再戏弄赵兄了。”见众人稍歇,又道:“当是携君入春厢才对呢。”而后桌旁更是一阵拍手哄闹。边上程玉笙不由皱了眉头。郑生见了忙道:“此二人乃是一对子欢喜冤家,平日里皆是如此,程兄无需介怀。”那何连玺也凑上前道:“却不知瑾文如何续的诗?”程翰林听他直呼自己表字,心中不悦,又嫌离他太近,径自走至树下装作个赏梅模样,才开口念来:“莹莹腊月梅,凛凛枝头霜。拮梢轻拂手,只道雪亦香。”座上众人听了不由纷纷道好。何生更是连连赞道:“好个雪亦香。原是那白梅莹洁如雪,竟叫赏花人以为是枝头上的积雪飘香了。如此着实深得意趣,瑾文真好才思。”余下几人也跟着附和道:“确实好句,何老板你店中宝贝可要归了翰林了。”
却说程玉笙此时仍记挂一事,虽不愿同那表兄说话,奈何心中着实好奇,只得问道:“何老板只叫我们续诗,想必心里头早有个全版。可否将你那诗中原本的尾句说与我们听听?”这可叫何连玺犯了难,他写拜帖时只想着引那翰林,全然不曾斟酌诗句。这边正思量着,一个侧目,但见程玉笙正抬手拂开一枝遮眼的梅花,顿觉心里头灵光乍现,上前捉了那手笑道:“拮梢轻拂手,柔荑尽染芳。”边上几个都是熟知他秉性的,不由又是一阵笑,而后便皆识趣散开,各自顽乐吃酒去了。
那边翰林面上一红,便要将手往回抽。却不想那表兄道:“怎的瑾文手上如此冰冷,想必是穿得少了,禁不住早春倒寒。”说罢竟将人两手都握了,放到唇边呵气。这何连玺是孟浪贯了,平日里常与些个小官美童调`情,贯使这样的法子。程玉笙却只当他对自己有意唐突,直赧得涨红了一张面皮,又碍于颜面不敢过于挣扎,只低声嗔道:“不劳何老板费心,还请松开手罢!”何连玺笑道:“瑾文何必客气。方才听说你今年二十有三,我不过虚长两岁,你唤我晏衡便可。”翰林使尽力气才挣开了,转过身去不悦道:“何兄自重些才好。”那何连玺脸皮是城墙一般的厚,哪里管它这许多,仍眯了一双桃花招子笑道:“不说这个,方才那诗句是瑾文续得最佳,便同我回店里头去,挑上一样中意的东西带走罢。”
第四回
待同众人告了辞,何连玺便将那翰林带到店中。程玉笙自是不肯要些贵重东西的,转罢了一圈,只拿起一个乌木扇骨来,觉着模样古雅,拿着也趁手,便同那何老板说要了这个。何连玺瞧了笑道:“翰林可真是好养活,若是换了那些个公子哥儿来,只怕要搬个半人高的翡翠山子才肯回去哩。”程玉笙只垂了眼道:“这个最好。还请何老板割爱。”那人道:“这扇骨确是不赖,只是眼下没有配它的扇面。若瑾文喜欢,待我过两日贴个绢面,再给你送去可好?”程玉笙哪里还愿再见着他,直道不必,随手指了边上一个扇面道:“这个便可。”何连玺拿过来瞧一眼,摇头道:“纸太脆,与这扇骨不合。”程生却伸手捏住了:“就要它。”这边要接那边不给,二人一阵拉拉扯扯,竟是刷拉一下子,把个好模样的扇面给撕裂了。程翰林眉头一皱撒了手去,也不道歉,只掏些银钱搁在柜上,说是要赔。只是那何连玺如何肯放过他,逮住机会眯了眼笑道:“这扇面倒是名家所绘,若我说不必偿还,恐怕瑾文也不能心安。只是这些个身外物我却不要。早听说程翰林善绘花鸟人物,若有心要赔,下回见时便给我画一幅像罢。”程自觉理亏,只好应下。
话说隔日何连玺便将扇子做整了,亲自给人送上门去。程玉笙打开一看,心中着实有些喜欢;又见那人仍杵着不肯走,也不好逐客,便令个小丫鬟上茶来招待与他。何生抿了口茶道:“昨儿个瑾文答应的画像,不如趁着现下笔墨方便,替我画了罢。”程玉笙端着茶盏眼皮子也不抬,正想敷衍过去;转念又想:拖得久了怕是还要生些事端,不如现下将事情一并结果,打发了他去,想来以后再不必见了。如此便吩咐小厮备上笔墨,与那表兄画像。
待掭饱了笔,程玉笙只瞟他两眼便要作画。只是这一瞟却有些愣了神去:他往日一心觉着何连玺形容无耻、举止下流,却不想此时那人斜倚在藤椅上头,竟眉目如画,身形颀长,自有一番风流态度。他本对这表兄心存芥蒂,如此一来却有些异样情愫暗生在心里头,不敢直视那人,只低了头去自顾运笔勾墨。却说这何连玺本就是个好作怪的,让人画个像也不肯安生,两个眼睛波光流转,往那程玉笙身上来回逡巡。那翰林才画几笔,便叫他瞅得坐立难安、面上通红,只觉着仿佛浑身衣裳都要给剥光了去。何连玺见他如此,也不管那画像了,绕到人身后去便要揽他的腰。那腰身又细又韧,只才摸了一把便轻颤一下子,躲了开去。何生也不嫌尴尬,反亲昵道:“画的怎样了?”程玉笙心下恼火,撂下笔道:“今日思绪不畅,画不出。”那表兄赖皮道:“瑾文已答应了拿画像赔我的扇面,画不出可怎的好。”程玉笙不悦道:“我愿多使些银钱赔与你。”何生却不依:“翰林如此雅士,怎好凡事都使银子打发?不如这般,下回你同我们一并去耍乐吃酒,自罚三杯便算罢了。”这边冷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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