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兄弟姐妹联系,乐呵呵当起了“老封君”。
她终归还是有些介怀,好歹都是王家的女儿,兄弟自不必说,长姐嫁了荣国府二房的嫡子,到自己这里竟然配了个商户,到底心意难平。就算皇商又如何?年节祭拜的时候连大礼服都穿不得,只家常衣服外面套个袄儿便罢了,好生没意思,是以但凡和“商”字沾边的营生再不想伸手去碰的。
宝钗倒是自己已想通了。上辈子和母亲一样汲汲营营就想甩脱这个“商”字,先是进宫参选,选侍不成又依姨妈计盯上了宝二奶奶的位置。然后一步一步深陷泥潭,看上去是赢了,岂知自己亦是输家。现如今一切从头再来,商不商的又如何?本朝又不禁商户子弟科考的,只要自家日子好过,哪管他甚上九流还是下九流。兜里有钱,便是那些穷公卿也得求着捧着!
可这话没法一股脑说给薛太太听,没得把她给吓着气着。因此宝钗只笑笑不说话,反正只眼下“节流”一计成行,慢慢接过管家权再去想“开源”之事,总要把家里的生意支撑起来才好。听说舅舅推荐了一位严师给哥哥,书读得怎么样暂且不知,可也算是有了个盼头,整日里拘束这兄长不再出去招猫逗狗为非作歹,但愿能磨得他把往日的毛病都改了吧。
她正念叨这薛蟠,那边可就出了个大乐子。
原来万先生果然有手段,关了院门只把一个书童撇在书房外,伸手拿过头一天上学就迟到、见了师傅行礼连腰都不弯的薛蟠,三两下堵了嘴抬手就是一顿好揍。他不打肚子不打脸,只捡着肉厚的地方猛锤,直锤得学生爬地求饶才拎起来道:“我给你松开,你再行个弟子礼来看看。”
薛蟠已是被揍怕了,跟个蔫猫儿似的双手抱着撅屁股伏了伏背。万先生一伸手,他吓得连忙捂住头脸闭住眼,却听得教书师傅一声朗笑:“我还当你是个有气性的,如何就怂了?再来!”
“不来了,不来了,先生我错了。”他倒乖觉,遇见比自己还横的就面了,只一叠声儿的讨饶。万先生见状摇了摇头:“你这样如何使得?听说你还有个妹子?万一将来你妹子受了委屈,就你这样儿的能给她讨还公道?”薛蟠砸了砸嘴:“我妹子比我伶俐哩,只怕要她给我讨公道才是。”
万先生掌不住一口水差点喷出来:“你的出息呢!你家就指着你顶门立户,怎地往一个女子身上推?再这样胡天胡地乱说还揍了!”
“别揍别揍,我胡咧咧着玩笑哩。”薛蟠又抱着脑袋,看得先生又好气又好笑:“我只说你这一遍,你读书,为的不是你自己。近则为了你娘你妹子,远则为你薛氏全族,你可知道?!”
薛蟠那里想过这些,但也不敢再和万先生顶嘴,当下放软了款儿乖乖听话,倒也跟着学了一页三字经。无法,除了几个字,之前来坐馆的先生有一个算一个都被气走撵走,是以薛蟠还不如他妹子看得书多。万先生简单问了几句便知这是个肚子里一滴墨水都没有的货,只能硬着头皮从蒙学开始——正经读书人家的孩子到十一、二岁都该开始讲《诗》讲《书》了。他这里连字还没认齐哩!
见这学生开始哼哧哼哧左顾右盼,万先生把手里的本子一撂道:“你且出去耍一圈,盏茶时间后再回来,不回来试试!”
薛蟠跟屁股后面有狗撵似的从书房蹿出来,叫上小厮一溜烟儿往主院跑去寻薛太太告状,到了地方没见人,下人们说主子去看姑娘了,他这里又火急火燎的往妹妹院子跑。这回好歹站了一下,伺候的人刚扬声通报,他掀了帘子直奔亲妈怀里就扭股糖似的蹭。
“哎呦,亲妈啊!那先生好生厉害,头一天见就把我一顿胖揍,脸都揍大了一圈!”薛太太听说吓了一跳,忙就着光线扳着脸看了看……没甚伤痕,又叫婆子去厢房看了他衣服下面……也秋毫无伤,一时间脸都气黑了指着儿子就骂:“你个不学好的混账东西,见天一出又一出,那机灵心思全用在歪歪道儿上,说假话都不带预备着兜底的?你说先生打了你,身上脸上连条指头印子都没,寻思着你老娘我是个傻的!“
薛蟠瞠目结舌,跟个漏气的尿泡似的蔫耷了,垂头丧气灰溜溜带着书童回了书房,抬头一看万先生正似笑非笑的瞄他呢:“外间好耍不?“他不敢多话,老实坐在凳子上跟着又学了一页,直看得脑袋大脖子粗才叫放出来。
万先生不紧不慢留了临帖和背诵的作业,又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道:“这脑袋也不是个倭瓜啊,今儿第一天,学了两页,明儿再两页。统共所有的圣人言加起来也就那么多,守孝三年,一千多天早就能学完背会了,到时候好歹做几篇文章,下场能考个秀才就放你去自在,如何?“反正到时候得了好处自会想要更进一步,都不必人再去催的。
薛蟠心里是这样想的,先老实点糊弄了亲妈和先生,熬这几年,自家去考试只要钱给够,再没什么弄不来的,到时候赶紧把这先生请走,才算是大快人心。因此他倒也紧着点头,半点不知那科举盘查的有多严格。他家倒不是不能弄出点邪性路子,可惜将来做主的是他妹子宝钗,如何肯叫自家留这么大一个明晃晃的把柄给人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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