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个眉目之前怕也得被圈在东宫,出不去了。
挣扎着坐起来,“我想洗个澡,嬿好你去准备准备。”
一池清汤,洗涤了一身污垢陈旧,想着能将那些烦恼悲怆也一并洗掉就好了。我披了件素白云缎长衫出门,绵长摆尾直在脚后跟外拖出去四尺多,层台芳榭中每走一步,细缎子扫过地上绿娇红姹,云缎上便粘了些碎花零叶。帝都里风光烂漫,昼夜永不息地飘散着沉香霰雾,上林苑里莺啼婉转,芳草垂杨柳的柔韧丝绦几乎抵到了湖面上,湖里有锦鳞摇摆着尾巴在灵沼中游窜,在绮陌中伫立,却是良久无言。
我将这事在心里来来回回地过了一遍,觉得蹊跷得很,全无头绪可言。入得了这琼宫瑶楼里,想让我死的人诚然不少,可真敢明目张胆地下手,那就有点匪夷所思了。且这一毒,既已下了手,就该确保我倒下了再也爬不起来。不然,我死里逃生不说,反打草惊蛇,势必要列开大阵仗来查,这不就是典型地偷鸡不成蚀把米吗。
思虑间日头隐入了云层,我抬头觑了一眼暗淡天色,云端如染了墨迹黑压压得迫下来。我没带纸伞,又孤身一人出来散步,只得慌忙往回走。山雨欲来风满楼,凭地刮起了一阵大风,将林苑中花草摧打着,汀蕙半凋,还没到秋天就已是满目败红衰翠。风实在太大,我想着去不远的水榭阁台里避避风,嬿好若见变了天必会带人出来寻我得。
东宫的这一处景致很好,树木繁茂,宽大的绿杨叶子郁郁葱葱,在荫蔽处修了一处亭台,四面凿空视野开阔,以黑曜石砌了穹顶柱子。
我刚要去亭台歇息片刻,却见亭台外站了两个内侍,拂尘的尾羽线正从杨树林的旁侧露出来。停了脚步,正想往回走,却听见一个清清朗朗的声音飘过来:“殿下放心,臣已跟吴越侯说好了,就说是烹煮时不小心用了毒菇,太医院已打好了招呼,陛下那边不会听到任何风声得。”
脑中轰得一声,好像有什么炸开。我挪身躲到荫丛后,往前倾了耳朵,想再听得仔细些。萧衍的声音果然传过来:“希望这件事快些了结罢。”只此一句,再无余声。
嬿好此时正寻我来,被硕大的蓬叶挡住了视线,她自然看不到前方另有人,用着她那把清透亮彻的嗓音喊我:“姑娘,你怎么在这儿……”我慌忙去捂她的嘴,可已来不及了,杨树后脚步声攒动,人影憧憧,萧衍领着那两个内侍和徐文廷已到了我们跟前。
我只得硬了头皮和嬿好行礼,展袖端平放于下颚处,膝盖只屈到了一半,手已被握住,“不必多礼。”萧衍的声音没了往日冷硬锋棱,如染了蕙兰香氛,有些许温眷暖意,“手太凉了,孤送你回去,外面风大,不宜久待。”
他裹住我的手背,无从知道,我的手心里已生了层凉森森的汗渍。我没说话,只点了点头,与他并排而行,江天杳杳,遥遥隔着浮绵不绝的琼楼变了色,鸿雁低徊盘旋,翅羽几乎落入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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