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二人纠缠不清,犹豫不决,好不容易历经生生死死,终于能将子嗣之事看开一些,如今却又出了这桩事体。
不得不叹一声——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轩辕晦面色惨白,整个人都立在阴影下,“你为何总是如此自作主张?我还什么都未说,你就替我拿了主意?上次守岷州之事,再上次中毒之事,你何曾问过我的主张,考虑过我的想法?现在呢?你又要将我往外推?”
赵诩阖上眼,“好,那王爷便与我厮混到一处,咱们打下长安洛京,然后王爷登基称帝,封我为元后,再按制封我颍川赵氏一个承恩公的爵……随即王爷开疆拓土,平定后方,而我在朝中为王爷掌管朝政,就这样我们缠缠绵绵地天长地久,断子绝孙……若我走在王爷前面也便罢了,我与王爷同时走也行,不过钦点个顾命大臣看顾那个和王爷出了五服的嗣皇帝;假使王爷在我前面若干年走呢?那我便是摄政皇太后,运气好还能是摄政太皇太后,那天下纵然不是赵氏的天下,也必是士族的天下!”
他每说一个字,轩辕晦的面色就难看上一分。
“再过数十年,那嗣皇帝兴许会不尊你我,将我们的牌位都从太庙扔出去,贡奉他的生身父母,史书上就会说你这个开国皇帝耽于男色,昏聩绝嗣,最后给你一个炀啊怀啊哀啊的谥号……”
“够了!”轩辕晦声音都有些发颤,“赵扬光,你这是在诛心!”
赵诩沉默不语,忽而笑道:“诛心?我早就没心了,难道王爷你不知道?”
轩辕晦愣在当场,又听赵诩继续道:“待到攻下长安,你我也便能和离了,以我辅佐王爷之功,不求封王,给我一个国公不算过分罢?从前魏国公吴国公均出自义兴周氏,一门两国公,以我之功绩比起魏国公来,有过之而无不及,难道就不值得将颍川郡公升做国公,日后给了赵诙么?”
他每说一句,轩辕晦的神色就难看上一分,一字一句砸在心上,简直有如锥心一般,就连吐息都觉得艰难,“既要爵位,我给你便是,为何一定非要和离不可?”
“王爷是否想说‘若要子嗣,我找旁人生一个便是,何必和离?’”赵诩不去看他惨白面孔,从袖中取出一张薄薄的纸张,递到他面前。
轩辕晦不必看都知晓是当今世面上最斯通见惯的和离书,但还是粗粗略过,目光最终定在最后两句“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上,惨笑道:“你是在逼我。”
赵诩只觉胸口阵阵发闷,但仍是柔声道:“长痛不如短痛,……世祖皇帝遗训‘德被苍生,遗泽万世’,先帝遗愿‘晦明变化,否极泰来’,王爷你都忘了么?王爷,列祖列宗在天有灵,都在看着你呢。”
“我懂了。”轩辕晦接过那和离书,不无惊讶地发现自己手竟稳得可怕,果不其然,落款处已有了赵诩的署名和私印。
赵诩缓缓后退一步跪下,双手呈上两个盒子,一个放着轩辕晦的私印,一个放着那回纥的小印。
“守宁,”轩辕晦听见自己如是道,“司徒美意,还不代本王接下?”
说罢,他掀开帘子,带着那和离书,步入无比寒凉的夏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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