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找你。”江立终于开口,嗓音沙哑,“他出事之前我从来没有担心过他,我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你身上。”
“为什么?”沈惊蛰在晦暗不明的烟雾下问得轻飘飘的。
“我想他离家出走。”酒意上头,江立说话不再小心翼翼,不再关心逻辑,“你过得太苦,有他在的一天,沈家都不会放过剥削你的机会。”
他做了几年社会记者,也不是没有看到过重男轻女的案子。
但是像沈惊蛰这样,爸爸是赌鬼,妈妈没有工作,一个女孩子从初中开始就靠捡破烂洗衣服做来料加工养家负担两个孩子学费最后还考上医科大学的,只有她一个。
她从不抱怨,坚硬的像块顽石。
但是他知道,沈惊蛰对于沈家早就没有了感情,她还咬牙坚持的原因,是沈宏峻。
她不要他给的钱,不要他家里人的资助,他想了很久,似乎只有沈宏峻离开了,她才能彻底解脱。
所以那一天沈宏峻提出离家出走的计划的时候,他没有劝。
甚至兴致勃勃的帮他计划好了路线,提供了钱,甚至帮他找了离家出走那几天的住宿。
哪怕知道这个计划不靠谱,他仍然怂恿了沈宏峻。
他知道沈宏峻走了,沈家必定大乱,而沈惊蛰也一定不会再留恋。
但是他没想到沈惊蛰离开的方式会那样剧烈,也没想到沈宏峻因为这件事会彻底暴怒。
没想到因为这件事,沈惊蛰会背上狐媚子的称呼,而他家会被人指指点点大半年,他妈妈会被气到卧床。
一个十八岁的少年破坏力能有多强,一个人为了一己私欲一念之差会酿成多大的错误,在那一年里,江立有了刻骨的认知。
沈惊蛰终于懂了。
这就是江立看到她之后无法直视她的原因,这就是江立在零下二十度的雪夜里只敢在室外徘徊的原因。
他有劝住沈宏峻的机会,但是他放弃了。
八年里,他有无数次可以拉住沈宏峻的机会,但是他忽略了。
而原因,是她。
沈惊蛰烦躁的又抽出了第四根烟。
她理不清现在的心情,成年人的世界,最最看不破的是灰色地带。
办案的时候,最容易办的案子是天生反社会人格的犯人,他们天生丧心病狂,他们做的那些灭绝人性匪夷所思的事情不需要任何理由,他们抓到犯人、审问犯人、收集证据的所有过程,都可以按部就班,结案的时候心里面会有惩奸除恶的快感。
而最难办的,就是普通人的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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